“等等。”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女子从梅林中走出。
她身着月白暗纹褙子和明黄色藏针绣雕花对襟长衫,下身是牡丹双面绣百迭裙,披了一件暗夜蓝堆绫拷花织物披风,细腰曼妙系着红色同心结长穗五色宫绦。头发绾做飞朝云髻,插着凤含珠步摇。耳上挂着白玉耳坠。
来人正是汝阳郡主。
在园中一片问好声中,她径自走到那男子面前。
“你方才来势汹汹,不明缘由就先给张姑娘冠上了刻薄的帽子。而今真相大白,却打算全身而退,安然离开?你可曾考虑过张姑娘会因你的鲁莽行径,遭受怎样的不白之冤?”
“这……”男子言语吞吞吐吐,“在下也是护妹心切,想来……张姑娘也能理解。”
“好一个护妹心切。先是不明是非一通责怪,又是推卸责任威胁他人。庐陵书院教出的学生都是这般不堪大用么?”
“在下之错,何必牵连书院?”
“人之初,性本善。子不教,父之过。你道没有关系?”
男子在汝阳郡主接连诘问之下,最终向张毓道了歉,如丧家之犬般狼狈离开。
“臣女谢郡主仗义执言。”
汝阳郡主平静受了张毓的礼,视线却在王安妤身上转了圈。
“不必言谢。即便没有本郡主,你也能讨得公道。”
她最初听说有王安妤这个人,是在京城流传的关于王清芸苛责庶妹的消息中。
王家公子姑娘不少,且年纪相仿,一个庶出的姑娘不为人知很正常。
第二回听到她的名字,便是在太后回京的宫宴上。
王安妤受伤的事,虽瞒着外人,但大长公主毕竟在宫中生活多年,还有几个相熟的宫人在。
一个庶女有这样的勇气和决断,实在令人佩服。
“你就是王家安妤?”
“臣女正是。”
王安妤大抵能猜到汝阳郡主对她的好奇从何而来。
“我等女子,自当有你这般勇气。”
旁人只当汝阳郡主夸的是她方才敢于为张毓辩白的勇气。
有了汝阳郡主在这里,小亭很快就被姑娘们挤满。
王安妤想着四处去看看,这样大的梅林她也甚少见过。
沿着长廊走了不知多远,前面突然出现一片湖泊。
湖面上结了冰,还有厚厚一层落雪,不像是常有人来往的样子。
她这一路走来,瞧见好几对男女结伴而行,姿态虽不亲昵,但其间流淌着脉脉情谊任谁也能看得出来。
想来赏花宴结束,会有不少喜事促成……
她福至心灵,猛然白明了大长公主为何要办这场赏花宴了。
圣上年前因着礼部官员奏请过继龙嗣的消息大发雷霆,处置了礼部好几位官员。
即便如此,若是皇后此胎为女,只怕会有人旧事重提。
圣上不愿过继嗣子,那官员们退一步就该提出广纳宫妃,开枝散叶的计策了。
大长公主想通过这回的宴会,减少盛京适婚却未嫁的女子数量。另一方面,也是替圣上表露不愿选秀的意思。
难怪赴宴的姑娘们多是出身朝廷新贵,忠于圣上的人家。
四大家族竟无一人出现。
她想得入神,沿着湖畔又走了些距离。
待神思归位,才发现早已偏离了本来的方向。
好在此处离梅林应当不远,依稀还能闻到梅花的香味。
她顺着原路回返,走到一处乱石旁时,注意到岸边竟有湿漉漉的脚印。
她心中奇怪。
这么冷的天,湖里又结着冰,谁会踩着湿了的鞋子在这里走动。
视线往湖中一看,就注意到偏向湖中心的位置被谁砸出了一个不小的水洞,不断有鱼跃了出来。
隐隐的不安感更加强烈。
她一手捂着袖口中的匕首,一面小心往水洞那里走去。
近一些能更清楚的看到,水洞像是被谁匆忙砸出来的,边缘很不整齐。旁边的积雪上,脚步杂乱无章。
她倾身往水洞里探去,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一双小手在湖水中飘荡着渐渐下沉,饶是亲手见过血,她也被吓的失了神。
稍稍稳住心绪,她再去看,湖水中确实有个小孩的身影,并非她视线恍惚。
眼瞧着小孩越沉越下,她来不及多想,就脱下了披风和褙子,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就跳了下去。
湖水冰冷刺骨,让王安妤的动作就是一僵。
她忍着不适,继续下沉。
待到小孩身前时,她忙伸手去拉。
那小孩看着方才七八岁的年纪,身子却格外沉重。
她一番折腾,也只勉强止住了小孩下沉的动作。
事出反常,王安妤绕着小孩游了一圈,才发现坠在他身下的巨石。
好在行事之人匆忙,绳子并不十分结实,费了些力气也从脚上拖了下去。
没有巨石拖着,她一手揽着小孩,一手拨动着水洞游去。
只是明明垂直跳下来的,可她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身上力气渐渐消耗,视线都开始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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