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带着产婆进来,见冯敬洮还怵在床边,眉头一皱。
“产房血气重,请将军去外面,以免冲撞。”
“本将难道惧怕这些?”
若论血气,他手下亡魂不知几何,合该满身血煞才是。
嬷嬷无奈:“将军在此地,奴婢们不好施展。”
他通身杀气,产婆们若是被吓着,如何是好。
冯敬洮到底不敢拿汝阳的安危做赌,再三向汝阳承诺就在门外等着,才三步一回头的出去。
“郡君,奴婢们得罪了。”
汝阳满头大汗,咬着牙道:“有劳嬷嬷,我……若有,若有不当之处,大声呵斥……亦无妨。”
她已极力忍着,还是泄出了几声痛苦的呻吟。
侍女端来催产药时,她已经疼得意识有些模糊了。
嬷嬷掐着她下巴将药灌了下去。
经验老道的产婆摸了把她高隆的腹部,神色凝重。
“胎位不正。”
“可能调整?”
“尚能一试,只是郡主要受些委屈了。”
“……”
冯敬洮站在门外,再如何凝神也听不到半分动静。
他脑中闪过母亲生产时,痛彻心扉地惨叫,负在身后的双手紧紧交握,似要深深嵌在一起。
“如何?”
终于有个小丫鬟出来,他忙拉住询问。
“嬷嬷说且要等等。”
这一等就是一刻钟。
冯敬洮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
他死死盯着眼前细密的窗棂,像是要穿过细小的缝隙将内室的情景看个清楚。
小丫鬟端着一盆盆鲜红的血水出来,又匆匆换上干净地端进去。
冯敬洮不敢再拦人询问,只怕耽搁了事情叫汝阳受苦。
日头西斜。
“啊!”
刺耳的惨叫声自室内传出,间或夹杂着产婆的呵斥。
“用力!”
“再用力!”
冯敬洮闭上眼,汝阳虚弱的场景不断在脑海闪现。
“将军!”
亲兵疾跑而来,顾不得此处乃是后宅。
“将军不好了,戎族又来攻城了。”
冯敬洮看着亲兵焦急的面容,耳边是汝阳压抑不住的叫声。
“将军……”
亲兵反应过来,一时也犹豫了。
冯敬洮深吸一口气,推开虚掩的门大步走了进去。
房中众人被他的突兀的动作惊住,一时竟没人拦他。
汝阳在一阵比一阵强烈的撕扯中意识昏沉,分不清虚幻,只有耳边产婆的呵声才能将她的理智稍稍拉回一些,可很快再次沉沦。
“阿笙,”冯敬洮屈膝半跪在床边,唤她的小名,“戎族攻城,我不得不去……你且听着,你若离去,我绝不独活。”
汝阳被他这话怔住,迷蒙的意识有了片刻清醒。
她看着冯敬洮隔着被子抚摸她鼓起的腹部,神情温柔又决绝。
只片刻,他收手就要离开。
汝阳忙将他拉住。
“冯敬洮,你好好的。我跟孩子,等你回来。”
“好。”
一阵凉风散去。入目是他消失在门外的挺括背影。
戎族突袭,来得仓促而猛烈。
守城的将士们换了一波,横躺在墙角抱兵而眠。
哨兵接连击鼓七下,闻声而动的将士们还未清楚情况,下意识就握兵突刺。
戎族逐水而生,好勇善战。
大乾占据地势之利,才能勉强挡下他们的进攻。
可这回,戎族铁了心一般攻城,被击落的尸体倒在城下,成为他们攀登的垫脚石。
厮杀声响彻云霄,喷溅的血滴在夕阳照映下鲜亮瑰丽。
冯敬洮听着城门被一次次撞击,发出沉闷的哀嚎。
他缓缓抽出长刀,声音在尖利的兵刃相接声中依旧传到了每一个将士耳中。
“开城门,随我冲杀!”
“杀!”
震天的怒吼中,城门缓缓打开。
兴奋的戎族直冲而来,迎面就是冰冷的长刀。
冯敬洮踹开他僵直的身体,旋即举刀又迎上横砍而来的弯刀。
他神情冷漠,手起刀落间就有人不断倒下。
被戎族护在中间的将领,看着如同死神般收割着族人性命的冯敬洮,容忍不得。
于是弯弓搭箭。
无数生死存亡锻就的危机感,让冯敬洮迅速侧身躲过这充满力道的一箭。伺机而动的戎族人却未给他调整的机会。
泛着寒光的弯刀,自他腰间划过,穿过铠甲,带出一抹红。
被鲜血刺激的戎族人,出手更是狠辣。
冯敬洮似是感觉不到疼痛,手中的长刀没有丝毫颤抖。
从晡时,到日落。
冯敬洮据城门而挡万夫。
他脚下尸横遍野,戎人的身子却未能有半分入城门。
不知何时被挑散的头发散落的肩上,身上的盔甲布满深浅不同的划痕。长刀卷刃,盾牌残损。
戎族将领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安息城,长叹一声,下令退兵。
他以为此时天时地利人和,定能啃下冯敬洮这个硬骨头。
然,时也命也!
冯敬洮身子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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