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肃也没打算强攻。试探过季蠡后,便下令在宣州城外一射之地安营扎寨。
宣州城四面楚歌,城内粮草能供给五万大军两月便已是极限。
待山穷水尽之时,他们再攻城也不迟。
季蠡看着如潮水般退去的大军,攀在城墙上的手慢慢收紧。
一切发生的太快。
他甚至都没有想清楚,从开始的胜券在握,到如今丧家之犬这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事情是如何发展到这一步的。
是他们的准备还不够充分吗?
粮草、武器、银钱,他囤积的不比大乾国库少。
朝中坐镇的是白笃行,他的才智便是辅佐个傻子,也能将国家治理得蒸蒸日上。
所以,到底是为何?
季蠡想,是因为上官璟倒向大乾吗?
是有这个原因。
可即便没有上官璟,大乾将士也迟早会打过江来。
还是更早一些,季微晗偷了他的图册,将其上交给朝廷。但那时兴正帝已经对他们有了防备,派出了萧泽焘来江东捉拿他。
再早一些就是于家父子灭门,师文柯上京告状之事。
或者是从他听信白笃行的话,筹谋造反时就已经注定了失败呢?
“相国呢?”
他问。
身边站着的小将是赵家子弟,主动请缨要参战。边境将士空虚,在赵家力荐下,这样一个毫无作战经验,只懂纸上谈兵的少年被封为归元将军,驻守宣州临近的忻州。
接过显而易见。
在作战经验丰富的纪相如面前,他毫无反手之力,一日就弃城而奔。
小将比他早回宣州一步,已经打听过了。
“相国已有三月未回,朝中一干事务都由皇上处置。”
小将这话说得不对,众人却又未察觉出不对。
朝廷初立,皇上经验不足,大小国事都要询问相国后再决断。他们也习惯了相国拿主意。
可相国在这个节骨眼上消失,不免叫人多想。
但因着季蠡与相国交好,小将没有将这话说出来。
季蠡没有察觉小将的心思。
三月,正是王安妤来江东买粮离开的日子。也就是说,白笃行自那时起就已经预料了江东的结局,先一步离开了。
真是好一个白大儒!
许多事情不能细想,一旦开了口子,阴暗的想法就滋生了。
比如,季蠡忍不住怀疑,白笃行是否从一开始就对江东打下大乾没有信心。
但凡白笃行对朝政上心,赵、白二家怎会相争不断,致使江东面合心离,分崩离析,大乾的将士长驱直入。
可他若对江东没有指望,为何耗尽一生心血布局谋划?
季蠡想不通,但他知道,江东的气数尽了。
晨光熹微,警惕一夜的江东士兵们昏昏沉沉,摇摇欲睡。
就在这时,鼓声响起。
大乾的将士已经冲到城门下,搭梯攀城墙了。
“敌袭,敌袭!”
季蠡得了消息,匆匆登上城墙时,大乾已经鸣金收兵,准备撤退了。
因为是偷袭,来的人不多,约有千八百。
就这千八百就让城墙上的江东将士应对得神色疲惫。
一夜无眠,又经历了一早的偷袭,料想着大乾今日不会再攻城了。
撤下一半人先去休息。
可这些人眼睛才闭上,鼓声又起。
听着马蹄声,应该有不少人。
他们严阵以待,对方却只在城下转了一圈,又骑马离开。
这日,宣州城的百姓听着金鼓声交替出现,不时就有人喊敌袭,提醒百姓避难。可这人还未从街头跑到街尾,城墙上便已鸣金收鼓了。
这般折腾一日,莫说是守城将士,就是城中百姓也颇为疲乏。
“掌柜,大乾要打进来了,你们怎么还不逃。”
来人是宣州城有名的纨绔。趁着家中混乱,偷跑出来玩耍。可他常去的瓦舍、赌场都关门了。整个街道上,唯有这家酒楼还开着。
掌柜站在柜台敲打着算盘,气定神闲。
闻言,问道:“我等本就是大乾人,他们入城只是清除叛党,与我等何干?”
纨绔无言应答。
细思细想,掌故说得也有理。
反叛是江东大官们干的事情,他们平头老百姓哪里能做得了主,不过是随波逐流。
“掌柜通达。”
纨绔点了酒楼的名菜,要了壶热酒,准备寻地方做。放眼一看,角落坐着个孤孤单单的身影,面前只摆着一碟下酒菜。
“兄弟,我同你拼个桌?”
万深思绪被打乱,皱眉看着纨绔已经在对面坐下。他扫了眼四周空荡荡的桌子,暗示意味明显。
“别这么小气,我请你吃酒还不成吗?”
万深见他不走,也没有驱赶。
纨绔自顾自说了许多,见他总是爱答不理,也有些无趣,安心喝酒吃菜了。
“呦。”
一个大汉从门里进来,直奔这一桌而来。
纨绔一看他单薄衣料包裹下虬扎的肌肉便知此人身手不凡,也不知这闷油瓶怎么招惹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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