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宣州时,晁肃设想过许多种拿下城池的可能,唯独没有眼前这一种。
在大乾将士不间断的骚扰下,城墙上的守卫个个面容憔悴。
这两日城中空了许多。
季蠡站在了望台看去,城中寥寥几个百姓也行色匆匆。
“朝中如何?皇上预备何时动身离开?”
小将道:“百官跪在殿外,皇上也坚持要同宣州城共存亡,不愿东走。”
季蠡冷哼一声。
“现在倒是颇有气节。”
小将不敢搭话,陪他又在城墙上站了许久。
“走吧,本将去看看我们这位‘铁骨铮铮’的皇上。”
季蠡求见,萧泽焘在王清芸殿中用膳。
“万事且等皇上用过了午膳再谈也不迟。”
萧泽焘还未开口,王清芸便对宫人这般吩咐。
宫人为难。
来人可是季大将军。若不是有急事,岂会在此时抛下城上的将士进宫。
“你去回了大将军,就说朕晚些到。大将军守城辛苦,叫膳房给将军准备晚膳,就摆在勤政殿吧。”
宫人退下后,萧泽焘也没了胃口。只是王清芸没有停筷,他又陪着用了些。
“朕晚上过来。”
他抱了抱王清芸,才前往勤政殿。
珍馐美味摆在眼前,季蠡却没有半点食欲。
桌上的吃食无不精致,丝毫看不出兵临城下的紧张和窘迫。
“季爱卿。”
萧泽焘看桌上的饭菜都没动,心中不悦。只是他早已习惯掩藏过鲜明的情绪。
“是不合口味?朕叫他们重新再做。季爱卿想吃些什么。”
“臣不是来吃的。”
他语气生硬,但萧泽焘面上看不出多少不悦。
宫人得了示意,忙叫人进来将饭桌撤了。
“皇上,外面烽火连天。大乾十数万大军压境,宣州城随时会被攻破,还请皇上为龙体着想,暂且前往越州避祸。”
萧泽焘看着他。
“季大人为何不走?”
今日早朝少了官员,他们的说辞是告假,在场谁人不知是趁夜出逃了的说辞。
“臣要守着宣州城。”
江东事败,他难逃一死。与其如过街老鼠狼狈逃窜,他宁愿战死。
“国君死社稷,大夫死众,士死制。你我君臣,全了这份气节也好。”
季蠡并不相信萧泽焘会因所谓虚无缥缈的气节而不愿离开。
“不知皇上可知相国的去向。”
提到白笃行,萧泽焘很明显有了情绪的变化。
那眼神太复杂,是厌是恨,又像是惧怕。
许久,他听到萧泽焘道:“相国另有安排。”
至于具体是什么安排,季蠡觉得萧泽焘似乎也并不清楚。
季蠡没有在宫中久待,离开前,他看了眼皇宫。
这座仓促建成的皇宫并不宏伟,除了皇上起居的地方,很多规划中的宫殿还在建造。只是他终其一生都看不到了。
英雄迟暮。
季蠡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有这个时候。
心中想着事情,一路到城门都有些走神。
“如何?”
他询问守着城门的士兵。
那士兵不知是困顿疲惫,还是紧张,半晌才回话,声音也不高。
“一切如常。”
声音有些耳熟。
季蠡又看了他一眼。身形消瘦,铠甲套在身上过于大了些。
连守城将士的铠甲都不能合身,这些朝臣们尽想着如何弄权了。
他后悔着急开疆拓土,将朝堂全权交给白笃行了。
事到如今,后悔也迟了。
他转身上了城墙,不知身后几位士兵紧张得出了一身冷汗。
被问话的那位,更是面色煞白,如水中捞出一般。
晁肃在营帐中应付着前来请战的小将们,外面亲兵通传有自称金吾卫的人求见。
金吾卫怎会出现在此处?
心中疑惑,晁肃命亲兵将人带了进来。
来人相貌普通,穿着麻布短打,与寻常农家汉子无异。
不待晁肃问话,他就掏出金吾卫的命牌。
“属下隶属兑字营,丁通,见过将军。”他行过礼后,便道,“事情紧急,属下长话短说。城中有我们的人接应,行动以哨声为准。属下出来时遇到了些意外,耽搁了时辰。还请将军点兵,准备入城。”
“不知有多少金吾卫在城内?”
“算上我共二十一人。他们已经扮作士兵在城门处守着,时辰一到哨声响起便行动。”
二十人?
城内至少有三万士兵,双方悬殊太大。
晁肃犹豫片刻,心一横。
“点兵。”
城墙上,季蠡远远能看到大乾军营在骚动,片刻整齐的队列便自四面八方向他们袭来。
不是偷袭,是强攻!
季蠡下令射箭。
羽箭如暴雨般落下。大乾将士早有应对,顶着特制的盾牌,缓慢而坚定地往前行。
第一波士兵抵达城墙时,弓箭已没了作用。
季蠡拔剑,砍下第一个登上城墙的大乾士兵。
但很快他就顾不过来了。
不断有人登上城墙,虽然很快被解决,但彻底被攻下只是时间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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