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当真是你做的?”
才过三月,眼见的天儿热了起来。西坠的残阳,收起最后一丝余晖,推着星辰东移。
到了该摆饭的时辰,各院子的丫鬟婆子却都静悄悄的。厨娘小心将饭菜用火煨着,一面又往外张望。
“别看了。”
才从前院过来的婆子压低声音,说话时,还不忘四周瞧瞧,一副怕被旁人听了去的样子。
“前院正热闹呢,谁还想着用膳这小事。”
不等厨娘询问,她便将知道的都抖落得干净。
“可不得了了!清扬小筑的那位四姑娘,平日里看着和和气气,不曾想倒是个有心计的。”说到这里,婆子的眼中闪过几分不屑。
却听她声音又压低了些:“这些日子,京里不是有传言说夫人苛责庶女,芸姑娘面甜心苦吗?你料是谁说的?正是四姑娘外祖家今年中举的那位表兄。”
“你说,他一个外男哪里知晓别家宅子里的事情……可怜我们芸姑娘平白受了委屈。好在辅国公家的二公子仗义执言,否则,不知会传成什么样。”
厨娘没有接话,专心看着灶膛里的火。
婆子也不在乎她的反应,继续说道:“辅国公家的公子将此事告知了老爷。事关夫人与芸姑娘的清白,老爷必然是要严惩了!要我说啊,那也是她活该……”
这般的场景,不独后厨这里。不消片刻,四姑娘诬陷夫人与三姑娘名声的事情,就在西府王家传开了。
王安妤此时正跪在堂前,两边坐着府中所有能算得上主子的人。
投在身上厌恶的目光,她恍然未觉。
王峥沉默地听妻子白氏将始末讲述一番,面上看不出喜怒。
“此事当真是你做的?”
良久,才听得他平淡的声音响起。
“若我说不是,您会相信我吗?”
王安妤抬头,第一次直视高堂上的男人。七年来,这是她第一次离父亲这样近。
许是一早就知道自己的出生不被喜欢,因此她从小便不敢对父亲有期待,即便是多年未曾被关心,她也能忍受。
直到王清芸游学回来。
那日,府门大开,没有活计的下人都被允许前去迎接。
她夹在人群中,看着王清芸,戴着云锦面纱,衣着金丝软罗裙,腰间挂着祥云纹玉佩,如蹁跹仙子般,从华丽的马车上下来,举止端庄,步步生莲。
看着素来不苟言笑的父亲,用慈祥的目光,用温和的语气,用爱护的动作,如每个平凡的父亲一样,关心着自己的女儿。
那一瞬,她只觉得无比难过,与此同时,心里又涌起一股浓烈的不甘。
她也想得到父亲的关注,也想拥有这样的父爱。
于是她早晚去正院请安,就算从未被允许入内过;为了能见到父亲,她讨好白氏,讨好王清芸,讨好府里所有人。
半年过去了,她依旧是清扬小筑没有存在感的四姑娘。
父亲用着她每日花一两个时辰炖的汤,却从不曾过问一句。
表兄前来拜访时,她忍不住将满腹的委屈诉说。
表兄义愤填膺,发誓要为她讨回公道。
可没人会相信,三岁能咏吟,五岁能赋诗,被当世大儒收为关门弟子的京城第一才女王清芸,是个苛责庶妹,表里不一的恶毒女子。
表兄受牵连,被外放到偏远的西北,而她,也即将受到惩罚。
“父亲,你们全家团圆,共享天伦时,可曾记得有我这个女儿?”
她语气带着浓浓的不甘,眼神执拗。
“放肆!”
白氏手中白瓷茶盏碎在离她不过寸许的地方,溅到她身上的茶水,很快在衣服上泗出一片水渍。
王安妤盯着衣服上的污渍。这是她最好的衣服,却比不上白氏方才摔碎的茶盏十之一二。
“老爷供你吃穿,让你读书明理,难道是教你质问你的父亲?去将四姑娘身边的嬷嬷找来,我倒要好好问问,她是怎么教的规矩!”
“罢了。”王峥开口。
刚准备出去的丫鬟,看了眼白氏,得了指令后,退回到角落。
王峥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王安妤。眸中的锐利与周身的威势,让她瞬间冷静下来。
正院的气氛愈发凝重,直到他再次开口:“小小年纪,就嫉妒成性,目光短浅,不及你姐姐远矣。如此,便安分回院子待着,抄写经书,修身养性,三月不得出门。”
白氏不满这样轻拿轻放,眉头紧皱。
王清芸握住她的手,制止住她起身的动作,摇了摇头,笑容中不见一点委屈。
“妹妹毕竟年幼,还是小孩子心性,我做姐姐的自然要包容一二。何况我并未受到实质伤害,不过是几句风言风语,我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她转头又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王安妤,笑容中带着宽慰:“想必妹妹也一定知错了。”
王安妤只觉得她的笑容刺眼,避开视线,没有接话。
端着茶盏刮沫的王峥,微微抬眸,往王清芸的方向瞥了眼,复又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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