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得越来越晚。
王安妤坐在窗前看着院里甘嬷嬷做绣品,直到伸手不见五指,才点了蜡烛。
这些日子,夜里总是做梦,醒来恍然不知身在何处的疲惫,让她久久不愿入睡。
“姑娘,我就在耳房,有事您唤我。”
小茴伺候她洗漱后,端着污水离开。
房间顿时安静下来,只有一根蜡烛发出的微弱光芒,照亮了桌子那片小地方。
王安妤将烛台端到床边,才躺到床上。
外面更夫敲三回时,她才隐约有了睡意。
眼睛刚闭上,就听到几不可查的衣料摩擦声,浅浅能嗅到一股如清风裹挟松木的冷香。
她顿时清醒,下意识握紧手边的烛台。
“小茴?”
隐藏在黑暗角落的年鹤延无奈扶额。
自他十岁被迫开始时空旅行,这十二年来,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能从容面对任何情况,但绝不包括三更半夜出现在一个姑娘的房中,还即将被发现。
看样子,这个时空处在古代时期。若是封建一些,他这样的行径被发现,这位小姑娘的清白就毁了。
王安妤半晌没收到回应,犹豫片刻后起身,扯下外衣披上,端着烛台往四处看。
“你……”
王安妤下意识出拳,被对方轻松化解。
年鹤延动作迅速捂住她的嘴,一手制住她的双手,低声说道:“多有得罪,还请姑娘不要出声。若是被他人知晓,与你名声也有碍。”
见她点头,年鹤延缓缓收回手。
王安妤不敢高声呼救。盛京高门大户,为了名声,悄然“病逝”的女子不在少数。
她只好捏紧手中的烛台,谨慎盯着对方,低声询问:“你想如何?”虽强自镇定,声音中也带了些微的颤抖。
年鹤延也知她吓得不轻,稍稍退后一步,却也不敢离得太远,防止她突然出声喊人。
“烦请见谅,在下误入此地,实属意外。天亮之前,我定会离开。你可放心。”
王安妤哪里敢真的放下心。
小小的蜡烛,照不亮许多的地方,只隐约看到对方是个身型高大的男子。若他想做些什么,以她现在的力气绝对反抗不了。
双方一时陷入僵持。
“不知此地是?”
年鹤延自知不会在这个时空停留太久,询问只是出于对现在凝固气氛的缓和。
王安妤因为紧张,喉头发紧,半晌才发出声音:“此地乃是王大人家后宅,我乃是王家姑娘。”
她本是有意模糊。提起王家,最先想起的定是王崎。他名声显赫,官威震慑,对方知道后碍于此,也不敢对她下手。
年鹤延轻咳一声,心中为她的小心思觉得好笑。
想必这位“王大人”跟她沾亲带故,用起来理直气壮。然而这般,也泄露了她的身份。
若真有心,在外面稍稍一打听,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这难免让他想起周特助吐槽手下说的话:“有点脑子,但不多。”
“王姑娘,在下就待在此处,待天明便会离开,你尽可放心。”
说着,他绕到屋子另一边的桌子旁坐下。
王安妤一见他动,身体如绷紧的弦,立时戒备起来。警惕的眼神直到他在桌子旁坐下,才有所放松。
年鹤延假装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拿起茶壶倒了杯茶。
入手是粗粝感,显然茶杯的质量并不好。看来,府上并不富裕,或者说小姑娘在家中不怎么受宠。
十年清知县,万两雪花银。相比之下,他更愿意相信,后一种可能。
总不能一直这样站下去。王安妤犹豫着,缓缓往床边挪,边挪还边盯着年鹤延。
终于摸到床柱,她像是有了依托一般,僵直的脖颈松软了下来。
两人一左一右,分庭而座。
年鹤延喝着凉透的茶水,看向窗外,估摸着自己离开的时间。
每次穿梭之前,他心中都有预感。除了他出身的位面,其他的时空对外来者都有很强的排斥,他能待的时间不会很长。
王安妤依旧看着他。枕头下摸出的木簪子,紧握在手中。
烛台上的蜡烛一点点燃尽,她的眼皮也开始发沉。
鸡鸣第一遍,年鹤延看着倚柱而眠的小姑娘眼中带了笑意。
他从怀中掏出银块,搁在桌上,想了想,又放到小姑娘枕边。
看她也才十一二岁的样子,难免心生恻隐。但愿她日后能寻个好郎君,平安喜乐吧!
王安妤这一觉睡得极好,直到寅正才醒。
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她猛然清醒。
坐在桌边的男子已不知所踪。若非挪了位置的茶水杯子和酸痛的脖子,她大概会以为昨晚的惊心动魄只是一场梦。
甘嬷嬷听见响动走了进来。
“姑娘睡得可好。”
她眼角扫到桌上的茶杯,嘴角拉了下去:“老奴跟姑娘说过多次,夜里不要用凉茶,当心身子受凉。姑娘怎么总是不听?”
王安妤无从解释,只能低头认错。
本想让甘嬷嬷将杯子丢了,想到这是唯二全乎的茶杯,只能假托掉进了虫子,让小茴拿下去仔细洗刷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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