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一过,大理寺官衙大门被打开。
百姓们被拦在一丈以外,远远能看清堂内的情形。
王崎坐在主审的位置上,他身后摆了一架山河刺绣的屏风。两侧除了有三司的其他官员,还坐着冯战父子跟辅国公夫妇。
年鹤延与王安妤混杂在人群里。日头渐高,女子大多戴了帷帽,男子也以折扇挡面,两人的装束并未引起旁人的关注。
稍顷,兴正帝在金吾卫的护卫下,在屏风后落坐。
“跪。”
王安妤下意识去看年鹤延。
年鹤延倒是坦然,撩起衣袍随着众人下跪行礼。
“叩。”
喧闹的衙门,在金吾卫出现后瞬间安静,只有内侍官略显尖细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起。”
王安妤起身时,帷帽险些掉落。年鹤延眼疾手快帮她扶住,重新戴好。
王峥起身时,视线无意扫过外面的人群,察觉到有些熟悉的身影,再要仔细看时,只能瞧见一张张陌生的脸。
“开始吧。”
兴正帝摆明不掺和王崎审案,只做旁听。
“带嫌犯沈骁。”
王安妤侧目去看,沈骁带着枷锁,被两位衙役押着从后堂进来。
他身上的宝蓝色圆领对襟长袍染上了污垢,对扣也少了一对。头发乱糟糟一团,还沾着杂草。令冯芊英一见钟情的那张脸,覆着一层灰尘。双眸无神,面色灰败。从他身上再也看不出半分辅国公世子的意气风发。
距离前世最后一面,不过三四个月,他们的境遇就截然不同。
沈骁半个多月没有与外界接触,他并不知道,屏风后还坐着兴正帝。
衙役让他跪下时,他剧烈地挣扎。但长时间没有吃饱,导致他四肢酸软,很快就没了力气,被打倒在地,脸贴在了冰冷的石板地上。
辅国公夫人看着心爱的儿子被这样侮辱,忍不住红了眼眶,几次起身,终是没有出声。
“沈骁,康平县主在辅国公后院被毒杀,你可知情?”
沈骁往父母的方向看去。
昨日,他收到一封意料之外的信。让他终于下定决心,一力承担杀害康平县主的责任。
只是……
王崎见他垂头不答,也不着急,下令让衙役带人证。
当初埋尸的小厮和府中的侍卫,被先后带上来。还有沈骁请来看诊的大夫,照顾过冯芊英的嬷嬷。可见冯战父子在短短的半个月时间,做了怎样的努力。
王安妤隔着人群,去看坐在王崎左下手的冯氏父子。
冯战神色憔悴,曾经盛满沧桑的眼眸,被伤痛覆盖。冯敬洮坚毅的面庞更加消瘦,瞪着沈骁的眼神,像是要将他撕碎一般。
王安妤眨了眨眼睛,逼退泪意。
她不断告诉自己,已经很好了。比起前世,至少他们身体康健,尊贵犹在。这样就很好了。
年鹤延感觉到她的悲伤,在她肩上轻拍了拍,无声安慰。
辅国公也不甘示弱。
在沈骁被大理寺带走后,他就找好了替罪羊。
沈骁身边的常随行止,被康平县主责罚后怀恨在心,在她饮食中下毒。
“在康平县主身亡之前,盛京根本没有药铺医馆售卖‘黄粱梦’你又是从何得来。”
行止对答如流:“是街上的游医,我也是恰好遇见。”
王安妤听到自己为了揭穿“黄粱梦”也找出的游医,成了他们的借口,怒火中烧。
两方焦灼,你来我往之间,已过去半个时辰。
王安妤看向冯战。是时候将人带上来了。
就在这时,冯敬洮起身:“各位大人,下官还有一人证,请准许她上堂。”
王崎自然无有不应。
当辅国公看到被冯战亲卫带上来的女子,面色微变。
“堂下所跪何人。”
“奴婢是辅国公世子沈骁的妾侍含云。”不等王崎询问,含云就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正月二十九,是奴婢的生辰。世子许诺,要带奴婢去花容阁买首饰。奴婢等到未时也不见世子爷过来,便擅自去了问道院寻他。”
含云满怀期待的过去,却不想听到沈骁与康平县主侍女观月的对话。
沈世子不知何时跟观月有了首尾,以此为要挟,诱使观月往康平县主的饮食中下毒。
冯芊英自幼在军营长大,警惕心很强,只有几个侍女能接触她的吃食。
含云听到这样隐秘的事,匆忙回了院子。她有心提醒康平县主,又怕沈骁知道后杀了她。
挣扎许久,等她下定决心时,康平县主所在的院子已经被沈骁的人围了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
冯敬洮答应,若她能说出真相,就保她一家平安。
“奴婢一直很愧疚。”含云抹去眼角的泪水,“县主瞧着冷漠,实则最是心软。奴婢被府中刁奴欺负,县主帮奴婢教训了刁奴,还将自己份例中的炭火分给奴婢过冬。”
“一派胡言!”
辅国公愤然而起,指着含云怒声道:“你出生低贱,若不是我儿怎么有机会享尽锦衣玉食。你不知回报便罢了,还联合外人,诬陷我儿,你是何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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