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甫一出现,整个掌仪司的大厅全都跪下了,宣光笑道,“都起来,都起来,学生静心答题,护卫安心监考,一如往常一样。”
“掌灯吧,外面太暗了,那里竟是看不到光亮。”宣光吩咐道。
“掌灯!”明善赶紧布置下去。
一会功夫儿,大厅里明亮起来,红烛中,众学生却是感动得涕泪横流。
那宣光帝笑着看看,竟亲自从案几上拿了一盏蜡烛,朝下面走了过去。
众学生马上又都抬起头来,吏部、内务府的司官、司吏及一干护军也都瞪大了眼睛,就是讷采在外面心里也是“扑通扑通”直跳。
魏家璋赶紧想接过宣光帝手里的蜡烛,宣光帝却右手一摆,自己个拿着蜡烛走进考场。
一排,两排,三排,四排……
竟是走到肃文跟前停了下来,接着,把那盏蜡烛轻轻放到了肃文的桌上!
皇上亲自掌灯!!!
当皇上从案几旁走进大厅,所有学生的心思已不在字上了,不在诗上了,全都在皇上身上!
他走一步,众学生的心里就颤一下,既企盼皇上眷顾,看看自己的诗作,又怕皇上停脚,万一诗作不佳,岂不是更坏?
在这种两难心理之间,皇上竟在肃文的桌前停下脚步,竟亲自为肃文掌灯,几乎所有的官学生都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盯住了肃文!
魏瑛、明善也惊讶瞪圆了眼,两人互相看看,皇上亲自掌灯,不仅本朝没有先例,就是翻遍二十四史,也不见记载!
讷采更是迷惑不已,他使劲摇摇头,最后干脆走进雨中,待那冰冷的雨丝湿面润发,还是感觉心中火热一片,但他知道,这竟不是梦境,这是真的!
肃文早已站了起来,皇上亲自掌烛,这是他想也不敢想的。
看他一脸惶恐,宣光一笑,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继续写!”
肃文无奈,只得拿起笔来,却也手不软,笔不颤,只是心跳不止,这难道就是老话讲的,交狗屎运了?
宣光背着手仔细地看着肃文的行书,又盯肃文一眼,却又慢慢走回隔壁,“所有官学生的诗作,都呈给朕一份。”
“是。”魏瑛等人忙答应下来。
“皇上,您脚上的鹿皮油靴湿了,您再换一双吧。”魏家璋道,他蹲在地上,轻轻把宣光脚上的靴子扒了下来,又轻轻地替他换上新的。
宣光却是一瞅那鹿皮油靴,“这双,就赏肃文吧,待他考试完后,交给他便是。”
他站起来,径直朝外面走去,魏家璋赶紧跟上去,撑起了大伞。
“臣等恭送皇上。”魏瑛带头跪了下去。
眼见宣光走远,他又拿起桌上的诗来,他的目光霍然一跳,嘴角绽开一丝笑容。
外面的雨是越下越大了,整个紫禁城笼罩在一片烟雨苍茫之中。
魏瑛没有离开,他一份份地看着手中的试卷,那吏部的司官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大人。
可是魏瑛看得很慢,看完之后,又开始翻那习字。
一张张翻阅完毕,他又把肃文的字拿了出来。
那司官笑道,“此人作诗真好,可是这字――似乎差着一筹。”
“嗯,哪里差?”明善马上抬起头来。
“虽然书写认真,字迹也很端正,但总觉不如其他学生娴熟流畅。”
明善看看魏瑛,也不多话,“你去拿一份皇上御批的奏折过来。”
那内务府的司官不敢怠慢,马上走了出去,一会功夫儿,竟拿着一份折子走进来。
“翻开看看!”司官看看两位大人,迟疑地翻开折子,当看到朱笔御批时,他马上睁大了眼,“他的字,是在模仿——皇上!”
明善看看魏瑛,两人都一捋胡须,呵呵笑了,“此字当是第一,此诗当是第一!”两人心照不宣。
内务府的司官更是人精中的人精,他马上明白过来,且不提皇上亲自掌灯,就是单以这个学生模仿的是当今皇上的字,谁还敢说皇上的字不好吗?
那肯定是第一的,勿庸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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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朝瞩目的咸安宫月试最终在一场春雨中结束,皇上亲自掌灯、亲赏油靴的肃文,却在这个料峭的初春名动京城。
上至王公及部院大臣,中到贝勒及各部侍郎,下到寻常的章京、笔帖式、司吏,都在打听这肃文的来头。
茶楼酒肆,馆驿行院竟是满城纷纭,争说这位以前号称内城净街虎的官学生,竟连远在古北口练兵的墨裕的阿玛国魁也来信打听,当回信听说两人原本就是生死不离的哥们时,至切嘱咐墨裕多跟肃文相与,当听说他家境不是很好,又嘱人专门送过去二百两纹银。
肃文的父亲讷采这几天更是应酬不断,每天满面红光,精神倍儿旺,手里架着鸟笼,腰里别着蝈蝈,好似亲受皇上掌灯不是肃文,而是他这个老子。
当五天后,咸安宫官学的成绩正式出炉后,肃文以全科甲等的成绩,位列咸安宫官学生榜首,成文运亲自表彰,端亲王宏奕、吏部满尚书魏瑛、内务府总管明善亲自到场,甲等学生每月钱粮加倍,咸安宫官学的声望更是一举超越了国子监,成为名符其实的第一官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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