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文扭头瞧瞧,只有西边自己屋里还点着蜡烛,阿玛与哥嫂已全睡了,他回屋抽出宝刀,一把拉开了院门,月光下,却见街面寂静无声,人影不见。
插门进院,赛虎更是汪汪叫个不停,烦燥地在院里乱窜。
肃文一抹脑袋,感到更加燥热,难道这就是这一世北京的天气?
“咕噜咕噜,”好似水中冒泡,这声音确实是从井里传出来,肃文心里一凛,走到井边,耳中只听到声音,却看不见黑黢黢的井底。
一晚无眠,早上起来,拉了几个石锁,舞了一趟刀法,阿玛与额娘已是起身,嫂子的早餐也买了回来。
“阿玛,大金朝发生过地震吗?”他吃得很快。
“地震?”阿玛看看额娘,笑了,“有啊,咱先说近的,宣光十年,山东郯城发生过地震,再往前,宣光八年,山西临汾发生过地震,宣光六年,宁夏中卫,宣光二年,河北沙城……”
“这以往北京城的天气也这么燥热吗?”
“还行吧?不过,今儿早上,确实有些热,不该啊,往年不这样,……”
肃文狼吞虎咽又吃了根油条,“阿玛、额娘,今儿带着嫂子、三妞到天坛去玩吧,那儿宽畅,叫上惠娴跟她额娘,五月节踏青,也时行,另外,让惠娴跟刘松仁掌柜说一声,这几天要小心地震!所有人都到院里,少在屋里!”
“地震?”看着肃文走出去,阿玛额娘都笑了,“这是顺天府,北京城!天子脚下,还能发生地震?我看,这是昨晚睡魔怔了吧!……”
骑着马,街上不时飘过浅白色的雾气,味道奇怪,颇象前世北京城的雾霾,闻着这有些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肃文有些感慨,不论前世后世,雾是故乡浓,霾是北京纯啊!
西华门前,肃文看到明安图教习来得也很早。
他拴好马,走过去,“明教习,请问,钦天监可有监测地震的仪器?”
明安图看看他,“有的。”
“真的?”肃文大喜过望,前世都是地震发生后,死了多少人,那个操蛋部门才预测出地震等级,净放没用的马后炮!
“嗯,钦天监有八龙摆尾地震仪,不过,只能测出地震发生时的方向。”明安图的汉语不是很流利。
“教习,你看。”两人边往宫里走,肃文边指了指东方一条一条的云彩,“这是排骨云,会不会发生地震呢?”
“后天要考试了,”明安图看看他,“不要乱讲,嗯,你还有什么依据?”肃文的天文历法是走在咸安宫前列的,且与他一样,都任蒙养斋行走,这明安图对他很器重。
“天气不明原由燥热,不明味道的雾气,街上老鼠过街,井里异响,……”
“果真如此?”明安图认真地看看他,“如有地震,皇上又要下罪己诏了,开学前,咸安宫失火,皇上下过罪己诏,倘是一年连续两下罪己诏,那……”
他一把抓住肃文的胳膊,“那我们要赶紧报给总裁。”
今天不是成文运当值,好不容易找到成文运,成文运一听滋事体大,即使心存怀疑,也不能不向上报告,何况他也领教过肃文的不寻常,只是略微问了几句,见肃文说得笃切,两人径自来到端亲王府,端亲王听后,也作不了主,竟带着他三人直奔畅春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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畅春园,清溪书屋。
宣光帝抄着手慢慢踱着步子,整个殿里鸦雀无声,只听得屋里自鸣钟的“咔擦”声。
郑亲王荫堂、端亲王宏奕、康亲王杰书、礼亲王济尔舒,上书房首辅大臣张凤藻,上书房大臣鄂伦察、周祖培、孙世霖都静静坐在杌子上,诚郡王毓秀站在帝座之旁,都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肃文。
“你,齐元燮,说说看。”宣光帝突然转过身子,指了指站在一旁的钦天监监正齐元燮。
齐无燮深施一礼,“臣不能确定,但仅以井鸣流雾、老鼠过街、天上云彩来断定有地震,臣认为,匪夷所思。”
“皇上,世间万物万法皆有规律可言,皆有表象,《平寇记略》中讲道,‘地震必有预兆,泥滓上浮是为地震之兆’,震前有‘六端’,也讲到井水、池水、云彩、气温等变化,微臣认为,肃文所说有理。”
蒙养斋行走、算术大家梅文鼎却站在了肃文这边,明安图、蒋煜等人也点头称是。
肃文站得有些累,但瞅瞅几位议政亲王,却都三缄其口,就是那端亲王宏奕和诚郡王毓秀,此时也神情严肃,默然不语。
“辅臣,你的意思?”宣光帝把目光投向了当朝首辅、文华殿大学士、上书房大臣张凤藻,辅臣是他的字。
张凤藻站起身来,“老臣听了一阵子,窃以为,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他轻咳一声,“如确有地震发生,那着有司衙门宜提前预防,免得地震到来手忙脚乱,这也是可行的,但却不宜广泛宣扬,惑乱民心,以防有暴民趁机作乱,打劫商铺,酿造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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