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宫里的点点灯火,她轻轻地展开信里的白纸,眉毛马上如弯月一般,嘴角绽开一丝愉快的涟漪。
“那四十多个人,内务府都通知到了?”她在轿子里问道。
“回公主,都通知到了。”这是一个中年笔帖式,老实勤恳。
“都察院与刑部呢?”
“刑部左侍郎与右都副御史过来。”
宏琦不再说话,轿子走街过门,在内务府门前停了下来。
待宏琦下轿来,内务府大堂里已是人头攒动,议论声声,众人见她进来,却都是马上自动闭嘴,瞬间鸦雀无声了。
笑着与提前到了的刑部与都察院的两位官打了招呼,宏琦昂首在座位上坐下,前几日,也是这般乌压压的人头,思虑着他们会闹事,但想不到却是以这种方式,她当时还真有些慌张。
“诸位,”她朗声说道,“这几日,大家都思虑周详了?这官,真的要辞?”看着这些都是自己奴才的人这样来逼宫主子,她心里着实又气又火,但表面上仍是波澜不惊。
“回公主的话,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老奴在内务府干了一辈子,这身子骨就是在硬撑着,两根老骨头,一身穷意思,还请公主体谅奴才,放奴才回家终老。”站在前头一个官故作愁眉苦脸地说道。
“你呢?”宏琦一指一个中年官员。
“奴才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
“好了,”宏琦一抬手,“你们递上来的手本我都瞧了,我的章程就一条,”她两眼一扫众官员,“辞官可以,但除身子骨不能胜任外,其它理由一概不准,身子骨有毛病,也得有郎中的医案证明。”
底下四十多个官马上交头接耳的地议论起来。
却听宏琦继续说道,“今儿,刑部与都察院都来人了,如果身子骨仍好,其它理由辞职的,就以擅离职守论处,先拿人,过后就等着听参吧!”
这不是要将军吗?众人一看,心意相通。
“我身子骨也不好,德仁堂给我瞧过,我现在就去写医案。”适才那个中年官员道,见宏琦点头,匆匆而出。
“这不会是个套吧?”底下有人议论上了。
“她以为咱开不出来吗?这是小菜一碟!”
“她只是作个样子,拿都察院与刑部吓唬咱呢,这么多人都走,她受不起!”
“怕什么,手底下那些人都是咱使唤出来的,咱说句往东的话,他们敢往西?这内务府,离了咱哥几个,它转不起来!”
一众内务府的官员纷纷往外走,边走边说着,“就是七格格她现从外面往里调人,看谁敢侍候他们?”
“对对对,里面的门道一年半载他们是弄不清楚,再说了,那帮人上来,也不见得比咱们好到哪去不是!”
“嗯,有理,走吧,都开医案去吧!”
这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儿,待天亮时分,医案已是整整齐齐摆在了宏琦的案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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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是御门听政的日子。
晨曦微露,午门击鼓,一众官员严整肃穆,从左掖门、右掖门依次鱼贯而入。
“什么,全开革了?”高塞凑到鄂伦察跟前时,鄂伦察也是一脸惊鄂。
“适才,我门下的奴才就在神武门前拦住我的轿子,这宏琦,也太大胆了!”高塞气得腮帮子乱跳,一点没有王爷的风度。
鄂伦察看他一眼,“嗯,这不是马上要御门听政了吗?”他看高塞一眼,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待一众官员按品秩分列乾清门两侧,高塞看看朝伍里的宏琦,虽也是穿着官服,但甚是扎眼。
几声响鞭之后,宣光帝升座。
高塞马上抢着出班跪倒,他这样做,是不合规矩的,听政时,部院各官都按预先编好的次序,分部门陆续登东阶向宣光帝汇报,而不是当庭跪倒。
宣光看看他,一抬手止住了要提醒的魏佳章,“礼亲王!”
“臣在,臣听说,内务府适才一举开革了四十六名官员,”他话音未落,站立两侧的官员都瞪大了眼睛,但碍于御史纠举礼仪,也只能暗暗在心里活动,用眼神来互相交流,“这实属我朝开国以来前所未闻之大事,臣身为上书房大臣,不可不奏。”
“荣宪公主,你有什么话说?”晨曦中,宣光帝看一眼面色平静的七格格。
“回皇上,这是四十六名官员递交的辞呈,这是郎中开的医案,证明他们确实疾病缠身,请皇上御览。”
魏佳章一挥手,一个小内监马上过来,把一摞子手本与医案捧上东阶。
高塞心里却是蓦地一缩,鄂伦察叹口气,张凤藻双眼微闭,面无表情。
宣光只是随手一翻那些医案,就平静说道,“既然,他们有病,那,就让他们回家,永远养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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