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胡说八道。”詹士谢图的裆部感觉象被铁锤捶了一下,走起路来更象螃蟹了。
“皇上乃一国明君,天纵英主,肃文死到临头,其言也哀,不敢说谎。”
宣光帝盯着他,仍不言语。
“臣今儿要说的首先是朝局。”
“这朝局是你一介官学生乱讲的么?”詹士谢图又站了出来,不断朝肃文打眼色。
“让他说。”宣光打断詹士谢图。
肃文看看詹士谢图,倔强道,“去年以来,皇上以雄才大略,庙谟独运推行新政,这新学与内务府革新,微臣认为,不过是将来万千新政中最不起眼的,但皇上志存高远,高瞻远瞩,此两项革新看着不起眼,但也是为今后的新政试水,之后,后续的新政必然会一一出台。”
宣光帝手里的念珠停下了,复又慢慢捻动起来。
“皇上您强调体用合一,儒道为重,但算术、天文、历法的推广也并行不悖,您大胆启用荣宪公主,招收女官,废除宫监,废除行院,废止贱籍,哪项举措都是开风气之先,为人所不敢为,此心胸与气魄,此仁心与仁德,古今未有,史书上也必将记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宣光帝的神情仍是冷峻,毓秀与詹士谢图的心却逐渐落了下来。
“皇上的远见卓识,不差于史书中任何先贤圣王!”
“朕,当不起。”宣光帝道。
“不,皇上当得起,臣私下揣摩,皇上推行新政,也是看到了朝廷的危机。”
“这朝廷之上,嗯,有什么危机?”宣光帝的眼睛陡然放出光来。
“先看边疆,目前虽无战事,但俄罗斯老毛子对我边疆之地垂涎三尺,野心不死,对新疆也是虎视眈眈,东洋倭寇,侵占我国岛屿,骚扰边境,杀我子民,这边疆不太平。”肃文大声说道。
“再看各部到各省,冗衙冗吏到处都是,官场上,勒索纳贿,排斥异己,小人横行,吏治败坏,官风影响民风,动辄大摆排场,兴师动众,奢靡之风泛滥。”
适才还说得天花乱坠,此时却是针砭时政了,毓秀的脸都白了,詹士谢图的汗都下来了。
“皇上,大凡民变,根子全在于土地兼并和分配不均,朝廷的各级官吏如若看不到危机,反而大肆鱼肉民间,必将激化矛盾,酿成大变!”
宣光帝胸口有些起伏,魏佳章赶紧把茶递了过去,宣光帝呷了口茶,却仍是面无表情地盯着肃文。
“可是现在的民间,老百姓无地可耕,官绅阶层却还在大肆兼并土地,全国土地大部分都已集中在地主手里,大部分老百姓都已沦为佃农,一遇灾年便是饿殍盈道、人竟相食,甚是惨烈!”
宣光帝的手指紧紧地捏住了一颗念珠,仿佛要把念珠捏碎一般,“还有么?”
“有!”肃文并不畏惧,心怀必死之心,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朝虽是永不加赋,并一直倡行减赋减息,可是,地方官吏却将历年贪污亏空转嫁于老百姓身上!”
“盐业、漕运、银库、粮库……都是百弊丛生,棚民、流贼、教众、佃农,在民间分聚合散,但一遇大灾之年,如朝廷赈济不力,马上就会激起民变,风火燎原,火烧千里!”
宣光帝看看毓秀,毓秀却是明白了父皇的意思,那就是让他认真听着,“这就是你在咸安宫作的学问?”
“是,皇上,咸安宫并不是科举八股会试之所,经世济用的学问、安邦定国的本事,才是我们要学的!”肃文大声道,这些想法都是留意邸报并与众教习交谈中得来的。
宣光帝不为察觉地微微笑颔首。
“皇上,方今虽是太平盛世,但实则危机四伏,皇上的中兴大业也刚刚开始,皇上不求朝廷重臣积极谋划,鞠躬尽瘁,再造盛世,再造中兴,却还留情女色,强取民女,分发大臣,让她们终身不见天日,这可是弃江山于不顾啊!皇上,我死都不怕,但此心可对日月,句句皆是肺腑之言!”
“那你的意思,朕,如果不废除选秀,就不是明君了吗?就不为社稷着想了吗?”宣光帝轻轻地转动起手里的念珠。
“阅选秀女,确是祖制,但宫监已存在两千多年,不是说废就废了么?内务府也是祖制,在宏琦公主整顿下,日渐向好。儒学自西汉推行全国,但我朝士子又加学算术、天文、历法,也是前所未有。皇上,这些都改了,这秀女制度就不能改么?”
宣光帝一时有些语塞,他脸一沉,“你为一己私利,咆哮君前,却借秀女制度说事,也不是纯臣吧。”
在这诛心之言之前,毓秀与詹士谢图都替他捏了一把汗。
“臣确实有私心,”肃文心里略微一乱,马上定下心神,“圣人也有私心,但借此机会,呈奏御前,于公于私肃文都认为合乎圣人礼法。”
“皇上,”他突然一下跪倒在地,“这八旗选秀,貌似风光,实则残酷。”
“这诸多八旗女子一旦被选中,那就意味着骨肉分离,一入深宫,不知几时才能与家人相见,当街难舍难离,抱头痛哭者不知有多少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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