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亲王?都察院?
肃文看看他,心里一动。他素知蒋光鼐此人是有风骨的,他看看周围,没有詹士谢图的身影,忙将适才南兴隆街的事儿讲了一遍,呵呵,你不是不让在皇上跟前提吗,那我不提,有人提你总不能怪我吧。
出乎他的意料,蒋光鼐却一脸平静,这城府让肃文肃然起敬。
“你不要这样看我,我不惊讶,是因为,”蒋光鼐看看他,“你不说,我也要参他。”
“啊!”
“查斯海身为鸿胪寺少卿,此次皇上秋狩,驾临热河。他提前安排地方迎驾事宜,可是,这姓斯的自打出京城以来,带了一大群随从和家人,对地方官吏吆五喝六,吃拿卡要,不可一世。”
他从袖子里拿出折子,肃文扫了一眼,只见上面写道,“……率领官员、书役、家人多至五十余人,马七十匹,沿途一应公饭,饭食烛炭草料俱令州县供应。查斯海语言鄙俚,飞扬跋扈,偟扰作威。……”
肃文扫了几行,合上折子笑道,“有教习这一本,我就不需跟皇上单独陈奏了。”他提醒道,“不过,我听詹士谢图讲,他是热河都统恒秀的小舅子。”
“我不管他是谁,就是他是皇上的小舅子,只要触犯朝廷律例,我就要参他。”蒋光鼐傲然道,此时,以前的那个蒋光鼐仿似回来了。
“好,教习,算我一份,我也你一同署名。”肃文有些惭愧,前世鲁迅先生有篇短文,里面有句名言,“要榨出皮袍下藏着的那个小来。”说完,肃文感觉,自己也顶天立地了。
蒋光鼐看看他,“你身在皇上身边,上下瞩目,不可开罪人太多。”他看看肃文,看着一班人报名由上书房章京带着觐见,他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肃文一阵唏嘘,这蒋光鼐并非迂腐之人,看来,正直并不代表不通人情世故,刚烈并不代表不懂应酬往来。
蒋光鼐随同众人走进殿内,宣光皇帝笑道,“都起来吧,”他看钱牧,“这是上书房着吏部给你物色的人选,都是品行端方的饱学这士,官声都是不错的。”他又看看蒋光鼐,“蒋光鼐,也算是我大金朝的拗相公了,在乾清宫公然顶撞朕,可是下放之后仍不失为一个好县令,听说走时全城百姓十里相送,万民伞下父老痛哭,可是有的?”
“回皇上的话,那都是士绅百姓抬爱,臣受之有愧。”皇上亲自褒扬,蒋光鼐激动地红了脸,声音也有些颤抖。
“行下春风就有秋雨,老百姓的心中都有杆秤,这是你应得的!”宣光帝慢慢站了起来,“不象有的人,痴心妄想,白日做梦,一心只想着升官,卸任之日,百姓跟在后面扫他的马蹄印,嗯,这是什么意思?”他看看端在一旁的张凤藻与钱牧、赵彻等人,“就是不希望在那片土地上留下他的踪迹!这叫做人做官,臭到家了!”
宣光帝难得讲这样的俚语,可是众人却不敢笑,能入宣光耳目的起码也是三品以上的大员,不知哪个倒霉蛋又人挨刀了。
“现今的朝堂,一句话,大不法小不廉,……吏治不清!”宣光帝看着眼前这些即将调入都察院的官员,仿佛有些无可奈何,又仿佛要跟这朝局宣战似的。
“朕要整顿吏治,可是呢,有些官员,私念太盛而良心蒙蔽,重功名而轻朝廷,一心一意要保的是自己的位子,保的是头上的顶戴,保的是自己的荣华富贵,他们手中的刀子只会砍老百姓,不会砍向赃官墨吏!”
“还有些官员,做起事来,遇困难就躲,见好处就上,大利大害之前,更是畏首畏尾,患得患失,推诱扯皮,明哲保身!”
……
他看着这一众官员,侃侃而谈,众人却都知道,他这是在对这些新入都察院的官员进行训诫,众人都屏息静听,暗暗记下。
“……这说一千道一万,总之呢,朕就送你们一句话,叫作神灵在上,苍天难欺,行了,天也这么晚了,说了这么多,朕也乏了,你们跪安吧。”宣光帝疲惫地在榻上坐了下来。
“皇上的话都记住了?”钱牧马上说道,“整顿吏治,各位职责重大,稍后我还有话要讲,大家且先回去。”
“皇上,臣有话要讲。”蒋光鼐突然又跪倒在地,“臣一定记住教训,一心为朝廷办差,不敢心存私念,有此一身,必当报效粉身碎骨而已。”
钱牧看看他,暗道,此人怎么如此不守规矩?
宣光帝脸上却绽出笑容,他是虽疲累,但在臣之之前,依然是衣冠整齐,靴帽不乱,“有此心就好,只要你们实心办差,一心以朝廷为念,以天下苍生为念,朕又何吝于赏赐官职?!”
“皇上,未入都察院,臣只是一介县令,但臣今天有本要奏,臣要参鸿胪寺少卿查斯海!”
钱牧略一皱眉,下意识地看看宣光帝,宣光帝看着蒋光鼐道,“你是迁安县令,查斯海是鸿胪寺少卿,你与他有何相干?”
“皇上,”蒋光鼐激动道,“查斯海身为鸿胪寺少卿,但过往府县,大肆扰民,”他把折子递了上去,“圣驾即到承德,天子脚下,竟纵容家人诱骗少女,今儿,宫中两位宫女上街采办用品,竟差些让查斯海的家人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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