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里雅苏台城,定边左副将军行辕。
“什么?除了我们的人,还有一队骑兵!”奎昌的鼻烟壶举到鼻边,却抬起头看看参赞大臣廉敬和站在一边的绿营守备张玉明。
“是,我带了一千两百人的绿营兵,以追杀草原逆匪的名义,眼看着快到了他们驻宿的蒙古包,”张玉明道,“可谁知,半路上就遇到一行人,前面跑的正是三十余骑,估摸着就是您说的什么皇上身边的大侍卫,不过,追赶他们的也是一队绿营兵。”
奎昌不言语了,抹了一点鼻烟放在鼻边,眼一闭,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精壮汉子,浓眉阔口,两只眼睛深邃不见底。
“您说,那队绿营兵会是谁派的?看来下手还在我们前面。”张玉明道。
“会不会是土匪假扮的?”奎昌笑道,乌里雅苏台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是一个笑面虎,面容和善,手段歹毒。
“不会,他们都有鸟枪,我们在林子里跟他们交火,身上的衣裳也都是绿营的装束。”张玉明摇摇头。
“有没有抓到活口?”廉敬道。
“军门不是说不留活口么?”张玉明有些愣。
“我是说那队绿营兵。”廉敬翻翻眼睛。
“没有,胡杨林起火后,在达赉湖边他们又打伤打死我们不少兄弟,”他小心地看看奎昌,“看着那侍卫带来的人都沉进湖里,我们就撤了。”
“军门,这会是谁派来的呢?”廉敬看看奎昌。
“谁能调得动军队呢?谁跟詹士谢图有仇呢?”奎昌眼不眨地看着他的左膀右臂。
“热河都统——恒秀!”廉敬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可听说,鸿胪寺少卿查斯海被查,跟那个近两年在京里大出风头的侍卫肃文有关。”
“肃文?是不是这次也跟着詹士谢图?”张玉明道。
“恒秀,可不象他的名字那样秀气,这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当侍卫时就以狠辣闻名,”奎昌道,“蒙古各部也有卫队,但不是绿营,除了他,我还真想不出别的人来。”他站起身来,笑道,“这事,慢慢查,不急,这詹士谢图一行人,损兵折将,当务之急要查的,是詹士谢图的死活,还有那个肃文,两位,别忘了,咱们皇上下棋,那可是变幻莫测,一个小卒子也能把老帅拱了。”
“都察院那边?”张玉明提醒道。
“蒋光鼐,书生一个,他的事我也听说过,”廉敬轻蔑地笑了,“手无缚鸡之力,只凭一腔血勇,我们怕什么?”
“嗯,说的是,”奎昌也笑了,“蒋某人,其实就是小人之儒,惟务雕虫,专工翰墨,青春作赋,皓首穷经;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虽日赋万言,亦何取哉!”
“东翁说的是,”说话间,从门外走进一五十多岁中年人,“宋代赵普半部《论语》治天下,东翁是一部《三国》治漠北,看得透,看得远,看得深!”
“老夫子回来了。”张玉明笑道,接过丫鬟手里的茶壶,亲自给这中年人倒起茶水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奎昌的师爷邵乃文,“师爷过奖了,”奎昌笑着摆摆手,站起身,“这趟差使如何?”
“该见的人都见了,在鄂相那里却吃了闭门羹,但礼亲王那边答应替我们说话。”邵乃文道。
“鄂相深谋远虑,也罢,他老人家怎么想不得而知,但有一条,我们都是鄂派。”奎昌道,“他不会不管我们,更不会见死不救。”
“东翁,在科尔沁,礼亲王还问过,说是您杀了几个逆匪?不会是明安图带来的人吧?”邵乃文问道。
奎昌一笑,廉敬忙道,“不是逆匪,是粘竿处的人。”
邵乃文手腕一晃,一碗茶水全洒在袍子上,“这还不算呢,老夫子,昨晚我带兵把皇上派来的侍卫……”张玉明狞笑着,举手作刀作了个砍的姿式。
邵乃文脸色顿时苍白,“东翁,”他苦笑道,“这,这杀了粘竿处的人,实同谋反,可与拘禁明安图等人不同,”他终究忍不住站了起来,“我这临行前不是商议过么,不跟朝廷廷翻脸。”
邵乃文看看廉敬,廉敬的脸色很难看。
“昨晚的事,老廉也不知情,是我直接安排玉明去办的,”奎昌看来还是很尊重这位师爷的,起身踱到他身边,“这事情有些变化,皇上,看来并不想放过我们,也并不相信礼亲王,要不,也不用派他身边的大侍卫再来乌里雅苏台。”
“大侍卫?”虽是坐在椅子上,邵乃文明显是晃了晃,张玉明赶紧扶住了他。
邵乃文一闭眼,长叹口气,良久不语。
“仲翁,仲翁?”奎昌还从没见过他这样,“老夫子,老夫子,……我们做得隐密,是以追剿逆匪的名义……”
邵乃文猛地睁开眼睛,“追剿逆匪,皇上信么?郑亲王信么?张中堂信么?就是大人您,信么?”他看看奎昌,“值此关头,明安图被看管,粘竿处拜唐被杀,皇上的大侍卫又遭围剿,你说,你们说,皇上能善罢干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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