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盛夏,大雨倾盆。
蒋家陵园挽歌哀鸣。
所有到场的人皆穿一声漆黑,无声伫立于墓前,手里撑一把黑『色』雨伞,雨水洒在伞面,再四溅开来,偶尔溅到人面上,冷到刺骨。
雨水冲刷着墓碑,墓碑上的照片年轻英俊。
蒋佳然一双眼静静的盯着墓碑,眼底的水汽像是这大雨漫进眼眶的雾,一点一滴的浓重开来。
这照片上的人,曾对她有恩。
她的命,是这家人给的。
泠泠雨声中,身后忽有脚步声混杂进来,不似寻常的脚步声那样厚重,这脚步声沉稳却轻盈,隔着空气传来,蒋佳然好似听到那双脚踩碎雨珠,踩着脚下的荒草一步一步走过来的飘渺。
她和所有人都一同回过头去看。
黑衬衫,黑西装,黑西裤,他从雨中而来,像是同漫天的雨水融在一起。
他没撑伞,身上却没沾到哪怕是一滴雨,他的身后跟着一个随从,随从撑了一把黑『色』的伞,将他完完全全的遮在伞下,连同那张面容。
蒋荣的现任太太阮曼云在他行至墓前之前终于出声:“谁?”
那端没出声,只见那男人微微侧了首,并未说话。
不够几秒,那随从便将伞面稍稍抬起。
伞下,『露』出一张英俊至极的脸来。
英挺的剑眉像是要飞入鬓角,眉下是一双沉黑的眼,那眼极黑,乍一眼看过去,像是同那伞面融成一『色』,叫人辨不清,高蜓的鼻,不算削薄紧抿的唇,浑然天成一股自内而外的王者之气。
他周身气息深如瀚海,同这七月的雨,一样的冷。
那脸,同蒋荣的脸有七分相似,余下那三分,是蒋荣一辈子都比不上的野『性』。
包括阮曼云在场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蒋荣曾往纽约寄过一笔钱,三百万,在那个百万富翁寥寥无几的年代算得上是一笔大数目,不只是阮曼云,蒋家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
曾有传闻,蒋荣在外有私生子。
这传闻流传很多年了,后来渐渐被人遗忘,如今,时隔近三十年,那个传闻,又一次浮现在众人的脑海。
而他们眼前的这个人,似乎,证实了这传闻。
那人步伐没有停顿,缓步走至墓碑前,转眸看向阮曼云:“作为蒋家的大少爷,我总该来看看老爷子。”
阮曼云嗤笑:“蒋家没落了你才回来,蒋家大少爷,这里可没有好处可以捞。”就算有,也轮不到他这个外人。
蒋南收回视线,像是没将阮曼云的话听进去一样,一双眼直视着墓碑:“我不过是回来看看,即日就会启程离开,太太,在老爷子面前还是别失了态,你说呢?”
一句话,阮曼云冷哼一声,闭上了嘴。
蒋家送葬是有规矩的,按年岁的大小和血缘关系亲疏站位,阮曼云排第一位,蒋南第二位,他的身侧,正是蒋佳然。
方才那一瞬,她将身侧这个男人的所有神态尽数敛进了眼底。
他的漫不经心,他的不怒自威,他的不动声『色』,这个男人,就像是从暗夜里生出来的鬼魅,无声无息的『操』控了一切。
她的身边没有这样的男人,就连江衍,论血『性』,都不及他。
这个男人身上有一股嚣张又肆意的血『性』,那是一种对一切都无所畏惧的野『性』,融在骨子里,融在血『液』里。
叫他看起来那样的令人无法忽视,即使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
蒋佳然目光游移在他的侧脸,带着惊诧,带着好奇,带着探究。
那人却忽然回过头来。
四目相对。
蒋佳然永生记着那一刻他的目光,像是一只蛰伏在暗夜的野兽,漆黑到发亮。
她惊慌到一瞬间收回视线。
自那之后,整场葬礼她都心不在焉。
直至,回到家。
下了一整天雨,感觉那水汽好像透进了骨子里,浑身的『潮』湿。
蒋佳然洗了澡,坐在床上擦头发。
房间里静悄悄的,唯有钟表转动的声音,滴答,滴答,像是一记一记的敲在人心上。
她忽然就在那一瞬想起那双漆黑的眼。
那是一双她看不懂的眼。
她在想,在这个时候,这个男人回来做什么?瓜分财产?重振蒋家?
她猜不透。
夜『色』很沉,像是他的眼睛。
一片寂静中,门铃声忽然响了一下,只一下,短暂的像是一场错觉。
蒋佳然擦头发的手指顿了一瞬,一滴水刹那间砸落手背。
她听的真切,那不是错觉。
虽然,那铃声没再响起。
她的心头隐隐不安,有一股莫名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夜晚,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许久,她放下手里的『毛』巾,抹掉手背上的水珠,起身去开门。
门开了。
她看到了他。
他还是那身衣服,漆黑的像是要和夜『色』融为一体。
他身后没跟随从,就那样一手『插』在口袋,闲散的倚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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