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告诉你,我们在这儿的?”李昭问。
当众拆穿内应,是意外发生后的新计划。
千岁雁愣住。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千岁雁才挑了挑眉,抬手抚了抚长发,不甚在意地说:“你们的确做得很隐秘,但我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更别说,你们这车队里可不缺外放消息的人。”
鹏生在听到千岁雁那番话之后,第一反应是提剑掠身落到裴少宴与李昭身边,眼神充满敌意地环顾了墙头一圈。
谁是那个内应?
此时此刻,鹏生手臂上的伤隐隐作痛,刺激着他的情绪,让他恨不得抓到那人,扒皮抽筋。
“你知道我要听的是什么。”李昭另一只手从腰间的药囊里取了个瓷瓶出来,说:“解药在这里,你说了,我就给你。”
锋利的匕首自千岁雁的脖子缓缓上移,最终抵在了她的脸侧。
受伤小事,若是毁了容,便是药石罔效。
千岁雁喉头滚动几下,又是无奈,又是嗔怪地睨了李昭一眼,软声道:“你不就是想知道,谁传消息给我们,又是如何传消息给我们的?”
在千岁雁开腔时,李昭的余光扫了眼墙头的侍卫们。
表面上看,没人脸色有变化。
“是我说呢?还是你自己站出来说?”千岁雁歪头对侍卫们抛了个媚眼,笑着说:“这事儿本不是什么秘密,你做得多了,被他们发现是再所难免的事。”
裴少宴倒是没有什么神色变化。
他知道内应,之所以不挑破,无非是自己,给那个远在盛都的便宜父亲留一分脸面罢了。他清楚,若在这儿就拆穿,等回了盛都,必然又是一长血雨腥风。
可他也没有什么
院子里是长而久的沉默。
就在千岁雁意欲开口时,墙头一人纵身跳下,单膝跪在里裴少宴面前。
是那个最开始冲进医馆厢房的侍卫。
李昭拧着眉头想了想。
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
叫振生。
当时李昭很感谢他,听说他最是嘴馋,还特意跑去宣城的瓦肆里买了一大袋肉脯回来谢他。
“郎君,我有罪。”
振生抵着头,似乎是不愿看到裴少宴那失望的目光。
“你们沿途很是小心,但总归是要在村镇补充粮食和水。”千岁雁缓缓走到振生的身侧,身子一矮,直接坐在了他背上,“他就是趁那个时候,悄悄在村镇里留了标记,我们的人原本就在挖地三尺地找你们,标记一现,自然能推测到你们大概方向。”
振生的额角冒出了汗珠。
一方面他要承受来自良心的煎熬,另一方面还得忍受着身上千岁雁的羞辱。
“收拾东西,准备出发。”裴少宴掸了掸袍子,扭头对鹏生道:“扫清尾巴,别让雷火门的人跟着。”
“郎君——”振生见裴少宴根本不看自己,当下急了,挣扎着膝行数步,喊道:“郎君您罚我吧,您可以罚我,您千万别不要不理我。”
千岁雁差点儿被抖到地上。
她娇气万分地起身,脚踢在振生的屁股上,哼道:“你求他又有什么用?他刚才都没有吃惊过,明摆着……”
“闭嘴。”李昭甩手将解药抛给了千岁雁。
裴少宴回身看着扯住自己衣角的振生,不热不冷地说:“有什么事,回去了再说。”
鹏生则几步冲过来,抬脚踹开他,恶狠狠地警告:“别拿你那脏手碰郎君!真是白眼狼,忘了郎君是怎么帮你的吗?真是好心喂了驴肝肺!”
闻言,振生泪流满面,试了力气般跌坐在地上。
一行人陆陆续续从振生身边走过。
其他侍卫或是念在旧情的份上,没有对他如何,或是剜了他一眼,甩袖离开。
李昭落在最后。
她蹲去振生身边,轻叹一声,说:“我猜,你大概是有难言的苦衷,但不管是什么样的苦衷,你的背叛都已经是事实。”
边说,她边扶起了振生。
到底是裴少宴父亲送过来的侍卫,裴少宴不可能真的把人丢在罗州。只是经过这么一出,裴少宴倒是可以光明正大地把振生排除在外。
这厢,李昭领着振生回车边,那头千岁雁居然跟着!
“你到底想干什么?”李昭不耐烦地掀开车帘,朝上瞧去,说:“如果你是想给你们门里的人传消息,那我劝你免了这个心思,我们的粮食已经准备了二十天的,足够我们一路走荒林到乾州,你没有可能联系上他们。”
坐在车顶上的千岁雁眨巴着眼睛,笑嘻嘻地回道:“我又不恨你了,你干嘛这么排斥我?我借你们车厢顶一坐,等到了乾州,我再离开,不成吗?”
裴少宴单手撑着头,问:“难不成你还存了先前的那个心思?”
声音里满是不耐。
“郎君觉得,我是为了谁?”千岁雁反问。
不等裴少宴出言训斥,千岁雁便摸了摸脸,俏声道:“总之不是为了你就是了,你也不用怕自己半夜被扛走做相公,我不要了呢。”
一番话,愣是把裴少宴的脸给说黑了。
李昭噗呲一笑,捧着肚子直打滚。
“小心伤口。”裴少宴黑着脸扶了李昭一把,手格外小心地护着她手臂。
啪!
车帘被裴少宴甩手打下。
也将千岁雁其余的话堵了回去。
“歇会儿吧,之后都是水路,就算有人跟着,也得到了岸上才可能有所反应。”裴少宴抽手端了茶给李昭,说:“千岁雁这人行事乖张,你不要跟她多说话,谁知道她抱了什么坏心思。”
最主要是,千岁雁前不久才在李昭的手上吃了一亏,此时她执意要跟车,保不齐就是想要算计李昭,好报仇。
“我知道。”李昭捧着热茶喝了口,耸肩道:“她这样的人,一直要跟车,十有八九就是不甘心吃亏,我当然不会跟她过多接触。”
好在,车队修整时,千岁雁并没有靠近,只远远地靠着树干。
车队这边,唯一被排斥在外的振生可怜兮兮地蹲在另一头,手里的干饼子被捏了又捏,却难以下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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