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雁不给李昭开口的机会,当地一声将杯子搁在桌上,继续说道:“我如果是你,我就深挖一下那个黑衣人的来历,而不是懵懵懂懂地跟在那小郎君屁股后头跑,到时候只怕被卖了都还不知道。”
“我如果是你,就小心一点说话。”李昭撩起眼皮子扫了她一眼,冷声说:“我如今是裴郎君聘用的镖师,于情于理,我办事都得过他那儿的明路,你今天说的这些话,我也会原原本本地复述给他听。”
李昭并不觉得千岁雁是安了什么好心。
可她能听出来,千岁雁没有撒谎,那个黑衣人并不是雷火门买来的。
但不是雷火门会是谁呢?
一路奔波,黑衣人早就重伤不治,李昭就算想要问个究竟,也没有可能。除非她去找裴少宴,问裴少宴有关黑衣人被抓后的细节,再从细节里推测出点儿东西来。
这并不是个简单的事。
推着千岁雁,将其送出门后,李昭裹着薄毯子坐在了窗户边。
许是因为春天快到了,夜里的风不再寒凉,微风中夹带着邻街的酒香,便是这么浅浅闻着,都已经微醺。
闻着闻着,李昭感觉到了不对。
她一睁开眼,看到的不是夜空繁星,而是举着两坛酒的裴少宴。
爬墙而来的郎君披星戴月,身上染了点点凉气,一笑,眼底尽是白日见不到的春色,令人心醉不已。
当然,醉人的主要是酒香。
“哪儿来的?”李昭接了一坛过来,豪气地拆了封,深呼吸一口,说道:“醇香细腻,可比我自己酿的酒要好喝多了。”
裴少宴撑着手臂坐到李昭身边,两腿交叠勾着,怀抱酒坛,说:“一开窗,便闻到了隔壁的酒香。好在梅川宵禁并不严,我便使了鹏生去买了两坛来。”
闻着香,喝起来柔和至极。
李昭舔了舔嘴唇,将下巴搁在酒坛边上,偏头道:“千岁雁呢?黄昏时她还在我这儿啰嗦呢,叫我轰出去了。”
“躲起来了吧,鹏生说在附近没瞧见她。”裴少宴跟着喝了口。
他斜睨着李昭,眼底闪过几分温情。
此时的李昭已经脱了平时的戒备与好强,神情柔软地像是一掬水,一抹月光,但又因为那明亮的杏眼而显得古灵精怪,像是一只偷了腥的猫儿。
像……
太像了。
像幼时他偷偷养在养元阁里的那只猫儿。
爪子尖利,却会伪装成温顺的样子,若有人想要伤害它,就会被它的温顺欺骗,从而被那猫儿尖利的爪子抓花脸。
但那猫儿对裴少宴很亲近。
世家大族的高墙连阳光都照不进,无权无势,无母亦无父亲疼爱的裴少宴只有这么一只猫儿聊以慰藉。
可就是这么一点微末的温情,也终究是被他那个恣意妄为的兄长亲手掐死了。
收回思绪,裴少宴掩去眼底的杀意,闷头又喝了口酒。
酒啊……
好物。
酒能解千愁。
尤其是在对面坐着自己欣赏的人时。
裴少宴喝着喝着,便开始吟诗,一时声高,惊得左右客人都推窗出来看。
李昭哈哈大笑,拉过裴少宴就往屋子里钻。
两人踉跄数步后,勉强扶稳了怀里的酒坛,跌做一团。
在月色照不到的地方,千岁雁一人一椅一杯酒,好不悠闲地哼着歌,仰头看向那窗口消失的两人。
片刻后,阴影里又站了个人。
“少门主,尸体已经挖出来了,您要亲自过去看看吗?”这人裹得跟个粽子似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出漏在外面的。
千岁雁一口饮尽杯中酒,仰头看他,说:“你们查便是了,不必事无巨细地告诉我,我只要知道是谁指使的就行。”
结果最重要。
“那裴郎君把能查的都已经查过了,并没有留下什么可用的东西。小的、小的实在看不出个答案,所以希望您亲自过去一趟。”‘粽子’单膝跪地,十分谦卑地禀道。
“焚毁了?”千岁雁微讶。
‘粽子’点头,答道:“说明那裴郎君知道有人会把尸体挖出来,所以把能抹去的痕迹都抹完了。说不定……他已经知道是谁指使的了。”
酒喝完,千岁雁舒展身体,伸了个懒腰起身,说:“裴少宴本来就是个办事细致的人,既然看不出来什么东西,那就把尸体挂在望神河边,看看有没有鱼儿上钩。”
“那您呢?”‘粽子’看千岁雁头也不回地出了巷子,忙问:“门主昨日还在问您的去向,您难道打算继续跟着他们吗?那小娘子不是已经交出了解药,您为何还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咚。
一声闷响。
‘粽子’被飞踹地撞在墙上,最终跌落在地。
千岁雁赤足缓步走到他面前,叉腰俯身,眯眼笑道:“不要觉得我这几日心情好,你就可以在我面前指手画脚。我想做什么就做了,至于门主那边,你要如何禀报是你的事,不必跟我说,也不必拿来要挟我。”
挨了打的‘粽子’不敢吱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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