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宴和鬼眼商谈时,李昭也到了鬼市。
她是知道裴少宴白日的行程的,所以直接带着大牛过来了,但却没有去找裴少宴,而是蒙着脸,在鬼市里瞎逛。
要说还是鬼市好。
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能在道路两旁的摊位上看到,甚至在拐弯的角落里,李昭还看到了个卖人皮的摊子。
“这真是人皮?”李昭走过去,好奇地问。
摊主是个老太太。
鸡皮鹤发,身上穿着个看不清本来颜色的圆领袍子,白发用破布包着。脸也是看不清的,皱巴巴的脸皮上画着不明的纹样,唯一能看清的,就是那炯炯有神的眼睛。
“当然,童叟无欺。”
老太太伸了个懒腰,起身,撩起眼皮子看了看李昭,说:
“左边那几张是几个月之前的,右边的是新鲜的,几天前的……当然,如果你要更新鲜的,可也可以,六十两一张,先买先剥。”
说着,老太太突然一把拍在桌上,欺身凑近李昭,阴恻恻地笑。
配着摊位上红色的灯光,老太太看上去十分可怖。
后头的大牛抖了三抖,偏头对李昭道:“娘子,小心些,这老太看上去着实诡异,咱们还是快些去找郎君的好。”
“诡异什么诡异?”老太太斜睨着大牛,呲牙,森森然地说:“小伙子,老太我看你这一身皮不错,多少钱肯卖呀?”
大牛猛地后退一步,反手握刀。
李昭从容地拍了拍大牛的手臂,笑吟吟地对老太太说道:“我要问的,却不是人皮,而是这个东西。”
她伸手,指着桌角的那个玉镇纸。
真正将李昭注意力吸引过来的,不是可怕的人皮,也不是诡异的老太太,而是这个有着麒麟佩纹样的镇纸。
“你是谁?”老太太突然收敛笑容,单手拿过镇纸,眼珠子朝上,觑着李昭,说:“这镇纸摆在这里七年,你是第二个过来问它的人。”
镇纸被拿近了些。
果然,镇纸与麒麟佩一模一样。
当初裴少宴曾说过,天底下只有一块麒麟佩,说的是玉佩的玉料本身,还是图案?现在看来,说的应该是玉料。
而这图案……
应该另有意义。
“第一个是谁?”李昭问。
“一个跟你差不多年纪的小丫头。”老太太呲着她那一嘴黄牙,转眸望向路口,压低声音道:“不过……这镇纸不卖。既然你不买人皮,那就请便,老太我不招待咯。”
说完,老太太居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了摊位上的东西就直接跑了,一溜烟消失在街角。
再看摊位,什么东西也不剩。
李昭抬头看了眼路口。
摇晃的灯光将来人的影子拉长。
“是郎君!”大牛欢喜道。
“嗯,我们过去。”李昭敛眸,将摊位上的布条收起来,藏入袖兜中,后举步朝裴少宴走去,嘴里问道:“事儿办完了吗?连参水的下落有了?”
裴少宴摇头,回道:“连参水的下落是有了,但一时半会儿很难救走。”
当时鬼眼的确已经派人去带连参水过来——
可无独有偶的是,裴瞋不知为何,也来到了鬼市,并将连参水从谛听牢里带走。时间,刚好就是鬼眼下命令的那时。
换而言之,裴少宴扑了个空。
“不过……也有好消息。”裴少宴继续说道:“我父亲虽然带走了连参水,却不是怀疑鬼眼,所以只要连参水的下落固定,鬼眼还是能知道位置。”
现在裴少宴要做的,就是等。
元娘走在后方。
她眼神古怪地瞪了眼李昭,嘴里不知道在嘀咕什么,唇瓣不断嗫嚅着。
“娘子,你怎么过来了?”鹏生倒是很欢喜地迎上去,一把揪着李昭的手臂,笑道:“今天我们还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呢!你猜是什么!”
“是不是绿袖的下落?”李昭眨了眨眼就,挑眉,说:“我看你这高兴样,摆明了是还把振生当自己人,又为何不亲自告诉他?兄弟之间,哪儿有隔夜的仇。”
鹏生吸了吸鼻子,哼道:“奴才懒得管他呢!奴只是觉得绿袖妹妹很不容易,所以才这么挂心的。”
少年嘴硬,就是不肯对兄弟敞开心怀。
看着鹏生与李昭关系如此亲密,元娘的脸色更难看了些。
她几步走到裴少宴身边,将裴少宴要去拉李昭的手截下,轻声说:“子胥,我们是不是该快点儿离开这里,刚才那鬼眼不也说了,我们有可能被幽魂监视,若是被他知道了,上报裴瞋……”
“放心……”裴少宴不着痕迹地甩开元娘的手,扭头对李昭说道:“绿袖算是意外之喜,我已经安排人过去救了,振生应该也在那边,他能亲自参与到其中,想来也会心安些。”
一行人自暗巷中离开。
离出鬼市还有一段路时,那神出鬼没的老太太又出现在了路口。
“又是她!”大牛惊呼一声。
“大惊小怪。”老太太背着个包袱,白了大牛一眼,接着几步走到李昭面前,佝偻着背仰头道:“小丫头,你眼光不错,这东西老太送你了,咱们有缘再见。”
一个凉丝丝的东西被老太太塞到了李昭的手心。
她低头去看。
不是那个玉镇纸,而是一枚很薄很薄的铁片。
铁片的表面什么也没有。
裴少宴看过去,眉头微蹙,说:“蒋先生,小昭是否得罪过你?以至于你要把这东西塞她手里?!”
老太太要退。
但鹏生更快。
一剑破空,鹏生飞掠数步,直接截断了老太太的退路,而大牛则持剑站在左边,堵住了老太太仅剩的退路。
“裴郎君有点儿意思,居然认识阎王令。”老太太狞笑一声,抬手撕开身上的破布,说道:“我还以为,年轻小郎君们……都没人认识这东西了,有点儿意思。不过,谁有规定,只有得罪我了,才能叫我给出阎王令?”
只几息的功夫,老太太的身形居然一寸寸变高,一点点变得健硕。
等到众人再看她时,她已经不是刚才那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太,而是一个与裴少宴身量差不多的年轻男人。
“不敢当。”裴少宴自李昭手里拿过铁片,冷声道:“看来蒋先生的确是想要害小昭,既然如此,那蒋先生就是裴某的敌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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