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和曲玲珑回到客舍时,庆峰先生正在吃面。
他将藏宝图交给曲玲珑,随后扭头看着李昭,说:“他们方才说,你想要同我密谈,可有此事?”
“没——”
“是的。”
曲玲珑与李昭同时开口。
“那你们谈吧。”曲玲珑喉头一滚,将藏宝图塞入袖中,转眸道:“还是先前说的那样,一刻钟的时间,多了可没有。”
众人遂让开一条路。
庆峰先生捏着帕子擦了擦嘴,随后起身,与李昭一道往后院的客房走。
经过空无一人的庭院时,庆峰先生抖了抖袖子,想要和李昭说话,却看到了李昭制止的目光,于是清了清嗓子,敛眸继续跟着。
衍七和大牛蹲在客房门口,等李昭二人进屋,便起身,守在前头。
进屋后,李昭松了口气,转身提壶给庆峰先生倒了杯茶,说:“让先生受惊了。”
岂料庆峰先生先是拱手行了个大礼,接着拂袍跪下,一本正经地说道:“涟安城一别,某一直没能谢娘子的救命之恩,而今拜谢,娘子有事尽管差遣某,某必全力以赴。”
李昭吓一跳。
她赶紧侧身避过,然后将庆峰先生扶起来,说:“先生说的哪里的话?您的药方救了涟安那么多的百姓,是我们该谢谢您,至于从严伟手上救你,不过是一个正常人都会做的事罢了,不值得拿出来说道。”
看庆峰先生有些惶惶然,李昭又问:“先生为什么要到盛都来?您如今的一举一动都牵动了不少人的心,先生往后的路可不好走了。”
庆峰先生无奈摇头,解释道:“我自己当然是不会想来盛都的,奈何我欠了一个人的人情,所以此番过来,一是为了还人情,二则是为了天下黎民。”
若非他人请求,庆峰先生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来蹚这趟浑水的。
但这一路,也让庆峰先生看到了一些民生百态。
要是天子真因为病痛薨了,那么大邺的百姓将陷入无止境的混乱中,过上必现在还要更糟糕的日子。
“是谁的人情?”李昭问。
“那位的人情只是其一。”庆峰先生并不直接挑明,后问道:“娘子可清楚如今朝堂的格局?若清楚这个,答案其实不言自明。”
大邺的朝堂,李昭还真有了解。
从前先生授课解惑时,李昭时常坐在窗下陪听,故而也知道,如今天子膝下一共有六个皇子和三个公主。
太子李辛,二皇子李广,三公主豫南公主,四公主柳阳公主,五皇子李溆,六皇子李祎,七皇子李泰,八皇子李武和九公主临安公主。
公主中,只有豫南公主是嫁给了王家弟子,其余两位皆在万难书塾就读,尚未婚配。
而皇子们……
按理说,皇子弱冠,便要封王开府。
但天子也不知道是担心什么,迟迟没有给各位皇子封王。
原本皇子们甚至都不能到各地去任职,还是左相陈庆涵和辅国将军裴世清两人联名上奏,力请天子开恩,才特许皇子在各道赴任历练。
如今天子龙体有恙,除太子以外的皇子们却没有在盛都的,有人心生担忧,那是再正常不过的。
二皇子李广就是其中一个。
他常年在剑南道,与庆峰先生交情不错,昔日还从绿林匪徒手里救过庆峰先生一次,所以庆峰先生才会不远千里赶到盛都,只为了帮天子诊脉施救。
“是二皇子李广吧?”李昭说。
庆峰先生点头,抬手揉了揉眉心,说道:“没错,二皇子担心他父皇的身体,以旧日的人情相托,想要我过来帮天子诊脉。”
一路上的辛苦不必多说,庆峰先生甚至几度站在了死亡的边缘。
然而他没有后悔过。
“但先生可知道……当今天子,并非明君。”李昭缓缓说道。
明明说的是大逆不道的话,屋内的二人却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来。
“如何不知?”庆峰先生托着茶盏喝了一口,敛眸道:“但天子在,众皇子皆不敢动,那所谓的长沙王遗嗣更只敢在阴影中苟且,外邦贼子们也投鼠忌器,不敢来犯。”
天子建万寿宫也好,求仙问道不理朝政也好,只要他在,那就是大邺的主心骨,大邺君臣才不会乱。
“先生想的比我透彻。”李昭佩服地说。
庆峰先生却只是摇了摇头,道:“我这也不过是一家之见罢了,算不得数。而且,我认为二皇子李广仁厚睿智,堪得大任,但显然朝中更看重的是西北那位手握重兵的六皇子。”
李昭神色一凛。
显然,庆峰先生还不知道,六皇子李祎已经失踪了。
“先生身在剑南道,了解二皇子,其他大臣们却远在盛都……”李昭并没有挑明李祎失踪的是,而是说道:“他们眼中,只看得到六皇子镇守边疆有功,因此欣赏六皇子,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太子呢?
六个皇子中,谁都有可能继位,唯独太子不可能。
这不单单是因为太子李辛的母亲出生卑微,还因为李辛娶妻六年,至今膝下没有一个子嗣。要不是因为天子对结发妻子的爱护,李辛早就被褫夺了太子之位。
一个没有子嗣的太子,如何当皇帝?
便是天子想,大臣们也不会同意。
所以皇子也好,长沙王遗嗣也罢,都没有将太子李辛放在眼里过。
“罢了,不谈这个。”庆峰先生摆手,叹息了声,问道:“娘子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一刻钟快到了,都怪我一个劲儿的在抱怨,只怕耽误娘子的事了。”
“我只是想跟先生说……”李昭抬眸看了眼们,说:“那群江湖人士可以信,但不能尽信,尤其是那个身量娇小的小丫头,她心思诡谲,难保揣着别的心思。”
既然长孙飞云都知道去鬼市下阎王令,那其他世家呢?
那些人巴不得天子立刻驾崩,然后扶持自己看中的皇子上位!
一个长孙飞云因为多嘴的侍妾暴露了计划,其余人得了教训,只会更加小心,手段也只会更加隐秘。
“娘子心善,某记在心里了。”庆峰先生将茶盏放下,起身道:“外面那些人,每一个都有所求,所以某在面对他们时,只会多提防一分……但娘子不同,娘子行事坦荡,心地善良,某与娘子相处,只觉得无比放松。”
这夸得,李昭都感觉到自己脸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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