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蹙眉,抬眸问:“非得是手指不可?如今几位皇子手中皆有大军护持,若陛下激怒了他们,会不会引发不可估量的后果?”
男人有些意外李昭的回答。
他沉默了一会儿,挑眉,说:“皇子们越是疯癫,不正能衬托得陛下英明神武?”
这话叫听者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你的意思是……”李昭的脸色有些难看。
“我的意思是,胆敢以下犯上的皇子,便已经不算是陛下的子嗣了,陛下对他们不会存有半分仁义。”男人继续领着李昭往甬道深处走,声音轻缓,“不过,也有例外,不是吗?那位不被众人看好的太子殿下,可没有生出过半点儿逾矩的心思。”
“是没有,还是不能?”李昭低眸反问。
太子母族势力微弱,手头仅有的,也不过是编数不过百的近卫而已。这样的人,能掀起什么风浪?若太子和其他皇子一样掀起反旗,只怕还没出东宫,就被扼杀了。
男人头也没回地说道:“在事情没有发生前,不能就是没有。人心隔肚皮,陛下并不想去猜忌自己的儿子,发生了这些的事,他同样是痛心的。”
走了约莫百步之后,李昭看到了一扇青色的门。
门后是白墙金柱,金柱上更有盘踞着的威武神龙,乍一进屋,一般都会被这几乎要垂到地上的龙像吓到。
男人绕过龙相,几步走到右侧的兰竹玉屏风后,单膝跪下,说:“陛下,臣没能成行,但为您带来了一人,她可以去办您吩咐的事,臣也能继续守在您身边。”
这是一处大殿。
金碧辉煌,耀目难当。
层层叠叠的水蓝色薄纱将陈列物什都遮掩得朦朦胧胧,只屏风后的人影格外清晰,看着像是个有些年纪的男人。
不出意外的话,这边是那个一心要修建万寿宫的天子了。
“您放心,臣已经确认过了此人的身份,她是裴家二郎君的人,知道密阁的位置,很是可靠。”男人又说:“当然,若您不放心,臣也可以跟过去。”
屏风后传出了一声轻叹。
男人当即起身,绕过屏风,在后头俯身贴近天子,似乎是在低语什么。
一段时间后,男人重新回到了李昭面前。
“陛下想要见你。”男人对李昭说道。
“见我?”李昭有些诧异。
男人点头,说:“是见你,但你不能绕过屏风,只能在屏风前候着。还有,陛下问什么,你就得答什么,莫要钻研,也休得捣鼓旁的什么心思。”
李昭摸不住天子到底是什么想法,便只能硬着头皮走向屏风,随后双膝跪下。
“你是子胥的人?”天子朗声问道:“他为什么会把密阁的位置告诉你?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听声音,中气十足,着实是不像重病之人。
“回陛下,我……奴的确是裴家二郎君的人。”李昭应声,斟酌了一下言词,说:“奴是他从桐城雇佣而来的镖师,一路与他出生入死,建立下了非常的情谊。”
“非常……”
天子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
明明是很稀松平常的语气,但李昭听到耳中,却总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悬在自己的脑袋上。
“那么,你可愿意为朕去办那件事?”天子又问。
李昭沉默了一会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奴觉得,剁下各宫娘娘的手指似乎是一件不太明智的事,您若需要与皇子们取得联系,或许……取娘娘们的随身物品,便足够了。”
咚!
后头的男人惊慌失措地跑过来,期间踹倒了两个矮垫,脸色苍白如纸。
“陛下,这小娘子是初次面见天颜,无心冒犯,还请陛下恕罪。”男人接连磕了三个响头,不安得说道:“臣与这小娘子也是第一次见,绝不是臣对您的安排有什么意见。”
可屏风后并没有什么动静。
那高高在上的天子并没有表现现出男人所惧怕的盛怒。
哒哒……
两声轻轻的敲击声。
透过屏风,李昭看到天子似乎是端起了身边的茶,饮了一口,随后便听到了一声轻笑。
“你很有意思。”天子说。
李昭重新低下头,回道:“奴只是为陛下您着想,陛下英明神武,无人可比拟,但陛下毕竟已经不了解那几个生出了叛逆之心的幌子。奴自城中来,亲眼看到了满城百姓的流离失所,故而明白……此时的皇子们只怕已经被杀戮染红了心与眼。”
要是这会儿刺激他们,天知道他们会做到什么地步。
“你不怕朕?”天子问。
“怕。”李昭赶忙抬头,眨着明亮的眸子,说:“但陛下是圣明之君,所以陛下一定会清楚奴并不是在可以揣度,也不是在不自量力地驳斥您。”
好话和歹话都说了。
偏偏天子不生气。
男人不由地侧目端详了一下身边这个漂亮的小丫头。
当真是难得啊……
他在心里感叹道。
天子哈哈大笑了声,单手托在椅子扶手上,略微倾身,说:“此事就交给你去办,朕要那几个小兔崽子知道,盛都并非他们的囊中之物。”
并非?
李昭在心里啐了口。
此时的盛都已经化作了人间炼狱,你这个本该站出来稳定局势的皇帝却因为一己之私而躲在这不见天日的密阁中。
谈什么盛都不是叛军的囊中之物?
废物!
然而这一番话,李昭自然是不会说出口的,甚至脸上都没有表现出半分不快。
她正儿八经地拱手行礼,答道:“奴定不负陛下的所托。”
“哈哈哈。”天子摆手,说:“看你这别扭样子,还是不用自称奴了,想如何自称就如何自称吧,朕不是那等小气的人。”
呼——
李昭身边的男人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陛下与我想的不太一样。”李昭从善如流地说:“陛下虽然真的很威武,可陛下同时也很亲切,不愧是万民之主。”
好一个万民之主。
把天子哄得乐开了花。
男人跟着抖袖起身。
天子斜眸看了一眼男人,说:“邓卿,你方才在怕什么?是觉得朕会对一个比瑞安还小的小丫头发火吗?”
简单的几句话,却没了与李昭说话时的温和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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