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安很穷。
说是帐篷,不过布顶,四周立以尖木,用草席或麻布围上,四处漏风。
西北昼夜温差极大,时已入冬。
冷风灌进简易帐篷,病患阵阵发抖。
哪怕裹着厚厚被子依旧感到冰寒彻骨。
李琼游走在帐篷过道中,实时观测病人。
一会后,不得不出手了。
随着药汤入口,有病人虚不受补,狂呕抽搐。
呕液中先是腥臭的腹内积水,又很快夹着血丝。
那是溃烂的脏器创口不堪强大药力刺激,破裂出血。
李琼飞速下针,勉强稳住病情。
第二个、第三个接踵而来。
李琼如救火般东奔西跑,脚不沾地。
刚救下第四人,周围惨嚎声四起,病危者越来越多。
不禁急吼:“你们用心记下我的针法,快。”
第五人,他放慢动作,耐心讲解。
王照、黄佑学医出身,一点就通。
老顾、唐欢、曲劫及俩近卫身为大武夫,对人体穴位最是了解,也是一说就会。
七人分到银针,各自奔向一方。
李琼跑向下个帐篷。
抵达时,年过五旬的病人口中鲜血狂呕,反复落针无效,迅速没了声息。
李琼轻轻一叹,收针退出帐篷。
“爹……”
帐篷中,老人的儿子悲声痛哭,如泣血杜鹃。
……
小半个时辰后。
老顾等人陆序回到李琼身边。
累计死了二十七人,有老有幼,有男有女。
没人脸上有笑容。
而李琼,正在草棚里挑选剩余的药材,一味味投入药锅中熬煮。
火烧到最旺。
火星迎风飞窜而出,不时落在威严的官服下摆,烫出一个又一个的小洞。
缺药,再好的医术也无从下手,回天乏力。
见此一幕,本要红着眼睛跑去责难的死者家属们气势顿止,纷纷停住,只剩下默默流泪。
“县主,县主,有人送药来了!”
西边突然传来欢呼声。
李琼抬眼望去,只见几个江湖客牵马走来。
马背两侧挂满鼓鼓的药材包。
为首是个书生打扮的二十五六青年,面目清秀,仪表不凡。
“李大人,在下昌州陈士廉……”为首青年抱拳招呼。
李琼焦急打断:“你带来的可是后两副散瘟汤药材?”
陈士廉点头:“在下钱财有限,只勉强收集到百副药材。”
“真是雪中送炭呐,多谢,多谢。”
李琼连连拱手,快步冲向马匹。
众人七手八脚的卸下药材包,分门别类的归整。
经大称称过重量,便分别投入三口大锅进行熬煮。
经淬体汤先行调理,再有这百副好药续命,病人们应可拖到季哈儿送药回来。
李琼心头稍定,看向骏马:“陈兄弟,卖我几匹马可好,患者们需吃些肉食才有力气熬住病痛。”
陈士廉及随行同伴微微皱眉。
养猫养狗久了还有感情,你这开口要别人日夜相伴的马匹,过分了呀。
李琼抬眼扫过唐欢等人腰间干瘪的钱袋子,伸怀掏出药瓶,倒出三颗药丸:“这是天命丸,一颗换一匹,几位意下如何?”
对方一行眼若铜铃,呼吸顿止。
刹那寂静过后,争相往前扑。
“李大人,我这马儿壮,肉多。”
“我这匹还是雏马,最补。”
三人各抢走一颗药丸,笑嘻嘻捻在指尖的炫耀。
一颗市价三百金,还供不应求,出门喊一声就变现了。
奶奶的,不就一匹马儿么,老子大不了走路回家,多大点破事。
乖马儿,你就安心下汤锅吧!
陈士廉倒是没抢。
剩下几个手慢的只能苦笑以对。
李琼大感惊讶。
三百金可不是小数目,足够大多数江湖人士反目成仇,可现场却极为和谐,想来这些人全出身富贵,且感情甚为弥笃。
真是叫人好生高看。
曲劫哂笑:“先生别惊讶,这陈士廉是昌州吏目陈孝的三公子,陈家在昌州可是大士族,而这个小东西——”
指向另一个躲在人群后方的小青年:“你是季覆的小儿子季贲吧,去年除夕曾回过庆阳祭祖。”
李琼愕然。
原来都是出身士族的官宦子弟,难怪淡薄钱财。
而且,巩州吏目季覆论辈份还是咱的小侄子。
这季贲,嗯,小孙子!
小青年十八九岁,中等身材,生得面若桃花,十分俊俏。
他躲无可躲,索性上前腼腆见礼:“季贲见过曲将军、李先生。”
李琼微笑受下,立即示意杀马。
陈士廉、季贲抢过活儿,亲自带领随行同伴收拾。
放血、刮毛、分块,异常麻利。
别看季贲性格有些腼腆,下刀子却极为利索,完全无视白衣落血。
李琼暗暗嘉许,略一沉吟,伸手招来两个近卫,附耳低语,甚为诡秘。
两个近卫眼睛逐渐瞪大,听完后翻身上马,全速回城。
……
寿阳城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