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统二年,初秋。
西陵永宁山的万株松柏背后,太行山脉层层叠叠色彩渐变。满山秋光,赏心悦目。光绪帝镇墓兽的制造,已到第三个环节。征得陵墓监督的特批,秦海关带独子上山,寻找最重要的原材料。
山上有狼,或许还有盗匪。父子俩都背上猎枪,挂着腰刀,鞋帮里插着匕首。秦海关先教会儿子使用这些武器,猎枪是前装滑膛的鸟枪,打仗早就被淘汰了,但吓唬熊瞎子还校
上山第一,秦北洋亲手用猎枪射杀了一只兔子。他们在山间点起篝火,将兔子烤着吃了,虽无盐巴等作料,却是到西陵以后,最大快朵颐的一餐。
秦海关告诉儿子,选择石料绝不能懈怠,稍有不慎,便可能闹出人命。好看的石头未必好用,更得看硬度与纹理,全凭经验,许多人干一辈子也未真正入门。再石料大,原始状态往往有几千几万斤重,必须一分为二,再分成四,以此类推粗加工,否则无法运输。他指着路上的石头,明每一种特性及用途。太行山盛产上等石材,明清皇家御用的房山汉白玉就来自其余脉。
这一路崎岖险峻,爬上半山腰的悬崖俯瞰,数座皇帝宝顶,竟变成了几个不点。秦北洋寻思这些君主在世时的威风——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但与亘古不变的苍茫地相比,不过是春生秋落的叶子。
在深山中寻觅七,转过一道山梁,进入幽深的峡谷,这里藏着湍急的山涧。秦北洋脱了衣服,跳进去洗澡,泉水冰凉彻骨。他在陵墓地宫里待久了,不畏寒冷,反而觉得痛快。
冲洗完上来,十岁男孩光着膀子,躺在一块大岩石上晒太阳,忽觉后背心发慌,有股热流,自地下升腾而起,跟地宫金井异曲同工。
秦海关将儿子从岩石上拽下,观察此处地势,但见一道山脊,蜿蜒曲折到此,径直没入大岩石下,双手击掌:“这不是龙脉吗?”
“我们所要寻找的镇墓兽材料就在此?”
“凡帝王陵墓,左近必有龙脉。凡有龙脉,多有灵石。”老秦把后背心贴在岩石上,顿感心跳加快,气血脉搏异常,“灵石能吸收地之气,将之储藏于石体之内,又能在一定条件下散发,我们现在感受到的,就是灵石的力量。对挑选石材来,灵石相当于人体的心脏。”
“镇墓兽的心脏?”
秦海关不置可否,他在岩石底下仔细敲打,发现一个然石缝。父子两人用工具挖掘半日,开晾可容一人进出的口子。一阵腐臭之气,扑面而来。老秦让儿子守在外面,他缩起高大的身子,艰难钻入地缝。
隔了好久,父亲没任何动静,秦北洋等得心焦。他也仔细查看了一下所谓“龙脉”,并不觉有何特别之处。
“爹爹!爹爹!”
眼见得要黑了,秦北洋先将两把猎枪、弯刀和各种工具,先行塞入石头缝隙,随后如泥鳅般钻进去。
这是个山洞。点上火烛,他不忘背上武器和工具,心翼翼往里走。那股强烈的气流,无声无息注入体内,让人燥热不安。前头越发狭窄,地上许多碎石,应是父亲路过的痕迹。
尽头有个深深的地窝子,他才见到父亲跪在地上磕头。而在石壁角落,躺着一具残破的骷髅。
秦海关诧异着回头:“北洋,你怎么进来了?”
“这是何人?”
“你看石壁上的刻字。”
秦北洋用火烛照明一看,刻着几行字,一一念出——
余奉旨造陵,制镇墓兽,觅灵石至此,困于此穴,力竭不得脱,待毙矣。后世若见,可取灵石,葬余于此。万历十五年三月十日将作少府秦拓山
“这位秦拓山,莫不是,我们秦氏工匠的祖先?”
“不错。”秦海关也拽着儿子一起跪下,“我在家谱中看到过这位祖宗的名讳,记载有拓山公为建明朝万历帝的定陵,寻找镇墓兽之灵石,失踪于太行山,只能由嫡子代为完成父业。北洋,你就是他的第十代直系后裔,快点磕头!”
秦北洋稀里糊涂磕了三个头:“三百多年前,我们的祖先秦拓山,上山来寻找灵石,不幸被困在这个山洞,临死前刻下了这段文字。最后这个将作少府又是什么?”
“那是管理陵墓营造的衙门,我们家族世代在此衙门服役,到了本朝一并归入内务府。”
“爹爹,我现在关心的是,灵石何在?”
“你看!”
秦海关搬开祖先的头盖骨,露出一块半藏在地下的岩石。此石颇为怪异,整体棕黑色,宛如一块硕大的沥青,布满不规则的条痕,半金属暗淡光泽。露出地表部分,有贝壳状断口,结成许多细密的葡萄形状。秦北洋用工具轻轻敲打,发觉其硬度很高,多半是金属成分。忽然,他感觉手腕发麻,似有万道强光穿过,接连后退几大步。
“爹爹,这灵石虽灵,但我们肉体凡胎,恐怕难以接近啊!”
“我们的祖先拓山公,为了寻找此石,化作了枯骨,我辈岂可贪生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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