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妈妈在厨房用竹帚子刷锅,沙沙嚓嚓的响,也像是昨夜的雨还没止,串串流下的雨漏。
萧枫懊恼的揉揉惺忪的睡眼,本来下雨是日盼夜盼的好事,盼了足足半年了,人人都在为了不下雨而忧愁,田地干旱庄稼都枯萎死了。并且,下雨就可以躲懒不上学了,最好是大雨,他们几个就能装作好孩子的模样,想上学,大人会边夸奖边阻止。
这么一想,早晨下起雨真有许多好处!萧枫拄着腮,像上课,作文,写大字能自自然然的免去,可以在家里和年纪相仿的哥妹们聚在一块,玩掷红、斗点,用麻将骨牌盖城墙;或在园子里堵水坝,放纸船,追水禽。
因此,几乎每一天早晨,萧枫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先望望窗外,倾耳静听,考察那天空是否密密杂杂的在落雨。雨,尤其是早晨的,可以说等于给孩子们带来快乐的天使。
但今天萧枫不希望下雨,一直为此担忧着急,深怕难得的休息天被雨送掉了。
李妈妈刷锅的声音,他误以为下雨了,怔怔看了半响,证明是晴天后,一声欢呼的跳下床来,两只手抓住松垮垮的裤头,摸了一下裤裆,匆匆地跑到房外去找柳弟。
柳弟也像是刚起床,站在天井边,小脸迷迷糊糊的,他总改不掉初醒后的那毛病,鼻涕流到嘴唇上,用手背来回的擦,结果弄得手背倒是干净了,却满脸花,脏兮兮的。
柳弟知道自己的坏毛病,为此有点怕羞,却老是改不了。
萧枫本来可以用哥哥的身份责备,但他也有自己的坏毛病,只能对这可笑的动作视而不见,要是也学蕴素妹妹的口吻去讥笑。虽也能使弟弟发臊,可是他一定会马上反攻,撅起嘴,眼睛一瞪,轻蔑的道:“一夜湿一条裤子,不配说我。”
一想起尿床的丑,萧枫脸红了,故此很有经验的把小男孩的花脸忽略过去,“见鬼,我以为下雨了呢。”
柳弟微笑着把手从嘴唇上放下来。又用衣衫的边幅去擦手背,反问道:“你知道昨夜落雨了么?好多人都在欢呼,可是只下了一小会儿。”
萧枫颇有气势的道:“知道,可是我要它晴,若不晴,我必定骂他娘的。”
“你又说胡话了,小心被姑妈听见,又要责骂。”箫柳习惯性的又抬手抹了下鼻子。
“她现在顾不上理我们。”
萧枫无意中昂起头来,忽然看见蓝色无云的天空中。遍布高高低低错落有致,飘翔着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各式纸鸢,指着大叫道:“我们也放去。”
“好。”萧柳大叫,“去后园还是到最高的台子上?”
“你快瞧。”萧枫指着从隔壁刚飞上去的一只花蝴蝶。“这个多好看!”
“那应该是癫头哥哥放的。”萧柳说道。
“哼!”萧枫不屑冷哼,他和萧柳都是萧家旁系子弟,因父母双亡等原因,被萧雨滢自小收养长大。年纪都不大,一个十岁一个八岁。而那个癫头哥哥的年纪比他们都大,徐家的孤儿。是萧枫顶看不起的一个人。
其鄙夷的原因,不外乎就是那个癫,小孩子大多如此,不喜欢与众不同身有缺陷的孩子,头发焦黄稀少,在夏天时常引来许多的苍蝇盘旋在头顶。并且他除了会哼哼几句云淡风清近午天之类的“千家诗”外,别的他全不懂,这也是其他上学的孩子不生敬意的一个原由。
但这时,那只非常好看的花蝴蝶纸鸢竟是他放的,萧枫心中未免有了愤怒,还带点嫉妒。
“不可能。”萧枫否认。
“就是他的。”箫柳给出了证据,“昨天在县里我亲眼瞧他买来的,花了一钱银子。”
萧枫默然了,心中更不平了,说道:“癫头子都有,我们反没得?走,去找姑妈理论。”
两个孩子生气的溜进了内宅,就见正房院子里站满了人,中间一男一女神色恭敬,闹得他俩一头雾水,又见私底下被称作姑父的徐灏大步走出来,高兴的一把搂住男人,“好!难怪昨夜下了一场小雨,原来我的儿子回来了。嗯,我带你们去祠堂见过列祖列宗,不必那些繁文缛节,然后咱们去拜见老太君。”
转眼间人去楼空,两个孩子还是满头雾水,闹不清状况也没有询问的心思,走进屋里,萧雨滢正在梳头。
“姑妈!”萧枫上前就拉着她往外走。
“做什么?”箫雨滢问道,“这样急急忙忙的?出了什么事?”梳子停了动作,一只手挽住发散的秀发,转过脸看着他们。
萧柳说道:“您瞧瞧去,天上多好看的一个纸鸢,花蝴蝶样的。”
萧雨滢有些明白了,笑道:“这也值得大惊小怪?”
“那是癫头子哥哥放的。”萧枫赌气道:“姑妈,他都有,他就只会哼千家诗,我们却只有两种纸平式的。”
萧雨滢笑了,为了不使侄儿变成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自小就让他们生活在外宅,身边没有丫鬟,衣食住行严格控制。
“别急,等你们伯父回来,他会买来一个比谁都看好的纸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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