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是“不能死”。
倒不如说是“不敢死”……
在罗素的注视下,劣者缓缓说道:
“在我继承了他命运的一部分……拥有了‘对立之子’的命运之后。
“因为这一命运,我无法反抗‘父’。而他也无法主动杀死我。
“‘命运’判定,我们之间有着父与子的关系。所以我们明面上必须作为父子相处……这并非是‘共识’那种软弱的东西,而是有着自我强制力的一种约束。
“但我也有属于我的反抗方式。
“只要我并不因此而死……只要我在不自己故意寻死的情况下,被根本不知道我出身的什么人暗杀,被狙击、被毒杀……那么就算是我赢了。
“而他如果得不到足够合理的借口,是无法阻止我的。”
劣者那冰冷的言语,让罗素意识到了事情的真相。
……所以,劣者总是会那样愤怒。
但他的愤怒却那样空虚,苍白。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反抗,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反抗什么。
他不能活。也不能死。
他不能因自己的出身而选择死亡,也不能因他的出身而死。因为那就印证了这一命运。
他也不能诞生子嗣,那代表着延续——他甚至不能延续自己的生命,将自己改造获得永生。
他在寻求一个合理的、并非自愿的死亡。
所以,他才会加入特别执行部。
而他的父亲,也不能人为干预劣者的行为。他只能做一个父亲“理所应当”做的部分,比如说保护自己的孩子不被其他精灵杀死,也不能亲手去杀死劣者、或者坐视劣者自杀而不管——哪怕只要劣者自杀、他就能逃离命运的束缚,但在那之前,他必须尽全力的维护自己的子嗣。
……精灵竟是如此扭曲的生命。
罗素第一次理解到,精灵口口声声所说的“命运”,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是铭刻于行为逻辑之上,必须遵从的行为。甚至作为孩子的劣者也继承了一部分的“命运”。
因为这份憎恨,劣者反而必须痛苦的活着。
直到因为某事而死、或是因衰老而自然死亡,才能断绝他的命运。
——所以,他才不怕死。甚至期待着死。
他只是在等待一个合理的——能够骗得过自己的,死的借口。
所以劣者的母亲才会试图毒死他,结束他此生的痛苦……
这固然会让精灵脱离束缚、得到永生。
但对于她来说,这至少可以让劣者不再痛苦。这份爱意是理所当然,货真价实的。
“……等等?”
罗素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向劣者询问道:“那么,你母亲的灵能叫什么名字?”
“终于意识到了吗?”
劣者嘴角微微上扬。
露出一个有些苍白、有些戏谑的无力微笑:“她的灵能叫做……
“【致死量的爱】。是的,和部长是相同的灵能。”
“灵能……可以是相同的吗?”
罗素有些吃惊。
劣者摇了摇头:“并不,的确不会同时出现相同名字的灵能。但只要不是‘同时’就可以了。
“我的母亲在我十八岁那年的生日就死了。那还是八年前。
“而部长的灵能,是六年前觉醒的……她觉醒灵能的时候,就已经十六岁了。
“我知道,有些灵能学说中存在‘转世’的说法。但母亲和部长之间的灵能继承关系,却正是证明了这种学说的失败。”
“……啊,我知道这个。”
罗素点了点头。
他上学时,也听说过“灵魂转世”这个学说,是近几年才被否定的。
原来就是因为这个事吗?
“所以……你才一直尊敬的称呼翠雀为‘部长’吗?”
“一部分的原因吧。”
劣者看着罗素,宽慰道:“别担心。这没有什么不好说的。反正就算我不跟你说,部长也会找个时机跟你说的。
“但我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忌讳。我只是想到那个男人,就会头脑发热……但我不在乎谈论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我。”
——不是这样的。
罗素心想。
越是强调自己不在乎的时候,其实心里也就越在乎。
只是通过这种反复劝说的方式,努力欺骗自己。
就如同之前劣者对“冬眠”的说法,并没有什么反应一样。
按照“冬眠”的说法,劣者当年简直就像是中二病一样……天天嚷嚷着“杀了你”、“杀了我”。
和中二病不同的地方在于,劣者真的是活得很痛苦、而非无病呻吟。
不过,这里有一个地方却是相同的……
如果一个人的内核真的改变了,那么当他回忆起自己黑历史的时候,哪怕不感到羞耻、也会有一种怀念或是怅然。
可劣者对“冬眠”所揭露的黑历史毫无反应。
那就说明,他仍在这一黑历史的进程中!
所以说,劣者其实与四五年前的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变化。
孤独让他必须照顾好自己,痛苦让他看上去变得比实际老上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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