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父看着皇帝,一字一句的说道:“而你们……本是人民的英雄,如今可却想做人民的主人。
“比起什么拍摄广告来牟利、服从董事去做什么脏活……那些事不过只是污了你们的皮。用水一冲,干干净净。
“自认为高人一等,才是你们真正的堕落之处。这才脏了你们的骨肉。”
“……说、说是这么说……”
虽然没说几句话,皇帝感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干哑。
他端起水杯来喝了一口水,只感觉到手指有些微微发抖。
是因为我害怕了吗?不,我并不害怕。
我的血压也没有升高……为什么我的手指在颤抖?
皇帝心中产生了这样的疑问,但他的语气却仍尽力保持平静:“你不也一样吗?
“你也自认为自己高于一切。你也一样是独断专行之人。”
“所以我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干净的啊,皇帝。”
教父笑着说道:“我可是暴君啊。我就是不义之人、我是下城之王,我行不义之事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要让人们清醒过来,可我没说我要让人们感激我。他们只需要服从我,只需要畏惧我,如同畏惧黑夜。
“——你老了,皇帝。”
教父轻声开口道:“你曾经应该是能想明白的。但你如今的目光,却只会看着自己的身边了。”
“……我确实是老了。我已经不在意你们想要做什么了,我想要的只是过好我剩余不多的日子。我只是想要让我的孩子能够安稳的成长,成家立业。我甚至都不在意她是否要一个孩子,是否延续血脉与生命……只要她能够过得开心、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就好。”
皇帝的言语之中,似乎带着讨饶、又像是带着威胁。
但教父的话,却让他沉默了下来:“那么,皇帝先生——你是更想要她过得开心、还是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
看着皇帝的沉默,教父笑了出来:“你都想要呢。也就是说,让自己的女儿功成名就,比让她幸福更重要吗?”
“……不功成名就,又如何才能得到幸福呢?”
皇帝深深叹了口气:“人如果只重视结果,就会去抄近路。但近路多半都是死路,走着走着还是要回归大路。
“没有金钱与才能的支持,一切的幸福都是短暂而虚假的。”
“你既然知道这个道理,就应该知道……向董事们求来的幸福,同样也不是真正的幸福。”
教父的脸上没有杀气,只是温和的笑着、但言语之中却满是杀意:“只有自己争来的幸福,才是真正握在手中的幸福。
“如果不幸就是这些可怜人的天命,那我就要砸碎这命运……我要赋予他们勇气,赋予他们活着的力量。
“我要让他们知道,人是可以不那样卑微的活的。”
听到这里,皇帝终于明白了。
他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手在颤抖了。
他也知道为什么他无法对教父发怒了。
他……竟然在哀悯对方。不,他是在崇拜对方?
不,准确的说法应该是……他的确在渴求着对方所说的愿景。
——他也有些蠢蠢欲动。
若非是有冰水实在放不下,皇帝确实不敢接触这种危险的事、唯恐因为自己的原因而给她带来祸端,此刻教父就已经说动他了。
他也曾在年轻之时,有过这样的梦——人人都可以平等的生存在一起。没有人生来就应该去死,没有人生来就不得活。
错了,全都错了!教父根本就没有什么魅惑心灵的灵能!
或者说,他本身的言语、他的本质就足以诱惑一个人的灵智……
可这样的人,又为何不在他们上城区?
……或者说,也幸好他不在上城区。
“……可你这样的话……人们是无法理解你做了什么的。他们不会赞扬你,更不会崇拜你。”
皇帝的言语有些断断续续的:“人们是愚蠢的,短视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或者就算知道也会视而不见,所以我们才要引导他们……”
“歌手与偶像才需要喝彩与掌声。”
教父轻声说道:“而我不需要……我已经不再需要那种东西了。”
不知为何,皇帝感觉教父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面色有那么一瞬间的复杂。
……为什么?
难道教父……他也曾是一位“歌手”或是“偶像”吗?
皇帝的心中,一瞬之间生出如此荒诞的想法。但他很快将其驱散。
“可你这样,只会无比痛苦。你承受不住的……英雄无法满足所有人,你也一样。你早晚会因痛苦而崩溃、你的组织会因为不同的欲求而分裂崩溃。”
年长者的经验,让皇帝一瞬之间就看穿了教父所行的本质。
他要以恶者之名行义人之事,因此无人可以指摘、无人可以阻拦。
可这样的话,他要对抗的就不是二分之一的世界……而是整个世界。
就连他的身边,也同样不是他的盟友。而是被他利用的棋子,是被他驯服、随时可能发疯的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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