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翠雀陷入到了一种道德悖论之中。
——四面选择,哪个她都无法完全接受。
不管怎么选,她都已陷入了不义之地。而如果她什么都不做,那么事情就只会变得更糟。
她知道自己在纠结一些没有意义的事。但她暂时还是无法下定决心。
“……还是交给阿栈来决定吧。”
翠雀深深叹了口气,决定还是放弃思考:“先看看他怎么想。”
但就在这时,无明却平静的提醒道:“栈部长可不敢违逆你的意思。你将这种事交给他来决定,他就只会迟疑的看向你。
“——伱想成为踢皮球的那个上位者吗?我想除了你之外,大概不会有多少人在乎那些恶魔的死活。毕竟它们本质上来说,其实算是公司的财产……那些攻击再造机关的人,与其说是想要解放恶魔、倒不如说是想要让公司造成财产损失。”
“无明……”
虽然是提起这个话题的人,但号角脸上却反而显露出了些许迟疑。
他试着想要拉着无明的袖口。
但那条漆黑的蛇,高高盘起之后、吐出了毫不留情的毒液:“说到底,扶济社也终究是以某人的个人魅力为担保,而聚集起来的组织。假如失去了群青与教父,人们还能在‘互帮互助’的口号下团结多久呢?
“现在已经有了不少人,带着人脉反叛了出去。虽然还有人仍然在扶济社真心实意为他人而工作,但他们已经不再是主流。因为没有人能够再度站出来,举起那面旗帜、让人们聚拢过来。”
“喂,无明……”
无视了号角的动作,无明漆黑的双眼渗透着冰冷而理性的颜色:“翠雀女士,我想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在你和冰水小姐归来之前,栈部长就站了出来——他什么也不会,无能到像是一个空壳。但他还是愿意为此而冒险。
“在如今的局势之下,我想他或许更适合作为一面旗帜。你明白我什么意思吗?”
“……不必再说了,我知道了。”
翠雀突然开口打断了无明的话:“你说得对。”
无明闭上了嘴,平静的看向翠雀。
在沉默过后,翠雀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是把心中的什么东西一并吐出。
她开口,认真的、缓缓的开口说道:“我的爱人、孩子的父亲……他正为了世界而献祭自我。虽然只是一种幻觉,但我隐约能感应到、他仍然还活着,还在为了未来而竭尽全力。
“我还是无法为了未来而舍弃过去。但我可以为了更重要的人而舍弃我自己。”
比起虽然如今还很稚嫩、但未来却能够成为人们的一面旗帜的阿栈,“翠雀”这个名字如今还能起到一些作用。
正如无明所说,阿栈更适合作为一面旗帜。
这并非是偏袒阿栈……因为作为旗帜,就要被人们注视、被人们攻击。
无明恰恰是在保护翠雀——他希望翠雀能够认清一切、意识到自己如今是个脆弱的孕妇,无法在这种危险的关口站出来。她应该彻底将所有的权力都交给阿栈,而不是站在执行部的工作室里,像是个太后一样影响他的意见。
这很好。无论是从朋友的角度,亦或是从同事的角度。
但是,翠雀选择了拒绝。
她的瞳底,燃起了湛蓝色的火光——
“如果日后人们认为有错,那么一切都是我的错——活着的人最重要。
“乐园鸟,通知阿栈。我现在要暂时接管特别执行部。”
“啊……是!”
乐园鸟应道。
她脸上显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但翠雀的命令没有停止。
“通知执行部,解除武器禁令。自现在开始,不惜一切代价,守住再造机关两个小时。”
“然后通知彼得·潘,以我的名义下令。两小时内处决所有恶魔。”
处死恶魔,这意味着与董事会为敌;下令对平民开火,那更是洗不清的污名。
但因为这个决策是正确而理智的,从决策者的立场来说最终必然有人要做出。
虽然她说是“看阿栈怎么做”,但她其实知道阿栈最终是会做出和她一样的命令的。她仅仅只是在下意识的逃避责任。
——罗素将她保护的太好了。
她都差点忘记了……自己并非只是一个女孩、一位英雄的妻子、一位母亲。
她也同时是接触利维坦之墙的高位灵能者——特别执行部的实权者。
如今,翠雀选择替未来的阿栈担起代价。
她将以言语,杀死那个被人们所爱戴的、人们幻想中的翠雀……杀死那个稚嫩而任性的旧我、杀死那个被道德所约束的文静女孩。
比起维护自己清白的、被人们喜爱的“名”,更重要的是切实保护到民众的“果”。
那才是真正的爱。
这一刻,翠雀突然理解了。
真正应该服下名为“致死量的爱”的猛毒,付出代价的人——从头到尾,都应是以自身觉悟而去选择“所爱之路”的自己才对。
——自己都不愿付出代价,又怎能算是真心去爱?
只听得啪嚓啪嚓的脆响声,她身后不知何时浮现出的恶魔爬满了裂纹。
随后,伴随着从内部盛开的纯白色光华——骤然开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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