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维茨基口中的“他们”自然指的是李棩这些人。
虽说都是大明的二等民,但因为汉化程度不高,而不及李棩等人更易受大明汉人照拂的奥维茨基等西夷,自然是相对弱势的群体。
被这些人打也不例外。
高高在上的大明天启皇帝朱由校也只是通过东厂上报的民间相关调查情况后才知道了这一情况。
不过,他对此倒是不感到意外。
在他看来,这也算是人性的正常表现。
只是因为他的缘故,鄙视链是在朝着有利于汉人的方向演变。
“为政者,只有将自己民族之利益至于一切之上,彼国之民才可比他国之民尊贵,才有自己独立之性,而不用通过攀附强者来满足自尊。”
朱由校背着手一边走在榴花绽放的宫墙下,对已鬓发皆白的张嫣说道。
张嫣挽着他胳膊,皱纹难掩的脸淡淡一笑,道:“陛下和臣妾说这些做什么?”
“朕这是在今早看到东厂在对外教化学院所报的事后,再加上想到这数十年来的风云变幻,有此感悟,而随口说起了而已,你就听不得?”
“真觉得这只是皇帝和大臣们的事?你们啊,不能祖宗一句后宫不得干政,就真觉得家国与自己无关!民族盛或衰,每个人都是逃脱不了干系的。”
朱由校回道。
张嫣因此莞尔一笑道:“陛下说的是!历朝君王是眼里有天下,却只治着一国!您是眼里只有一族,却治着整个天下!您是巴不得汉人都把自己当成这个国家的君,担负一族之兴亡责任来!”
朱由校瞅了张嫣一眼,突然道:“你算是没白陪朕到现在!朕的心思,唯你知道罢了。”
张嫣朱唇微咧。
而朱由校则因此瞅见了张嫣的满头银丝,不由得再次想到自己也已是年老之人。
他知道有一句话说的是“老而不死是为贼”。
他这个皇帝一直没有驾崩对于很多人而言的确不是件好事。
但是朱由校也没想到,自己会因为养生得法,且改变了大明必在这个时期灭亡的历史命运,连带着自己的命运也发生了改变,到了寿命已堪比大明太祖朱元璋的地步。
不过,朱由校现在庆幸的是,因为大明眼下还在处于对外扩张期。
整个帝国所有阶层的人,基本上,都还是把注意力放在在外争夺利益方面,而没有太在意内部权力的争夺。
所以,大部分人对朱由校一直还是大明皇帝的情况,并没有感到不可忍受。
甚至,因为对外扩张的需要,大明所有人都还需要朱由校这个牌子来代表他们在对外争夺利益的正义性,也就倒还把朱由校继续捧起,甚至已到捧到神坛的地步。
许多人家,不乏富贵之家,已对朱由校非常崇敬到真把他当菩萨一样供奉。
但朱由校从来就不是一个在乎别人对他的评价的一个人。
暴君也好。
仁君也罢。
他杀人救人从不管后人怎么看。
他甚至要求翰林院史官不必对他来个尊者讳的史书记载,而要客观的纪录一切,让史书变成真正只是拍摄这个时代的纪录片,而不得加减任何东西。
可朱由校不得不承认的是,到如今,他却获得了很大的名声,而且是很多即便受了文臣一辈子的委屈的仁君都得不到的好名声。
不过,他对此并不感到欣悦,他希望的是,大明的百姓们不要真以为是自己救了他们,而是应该明白,只有他们自己才能救他们自己。
靠皇帝靠清官靠父母靠朋友,终究只能依靠的是自己。
不然,天下百姓就算是被伟大的人保护的再好,而终究也只会,都是巨婴而已,以致于事不关己时就缩在一边,事若关己,就只知哭闹,而不知方式方法。
“朕可以保证大明一时之强盛,但不能保证大明永世强盛,也只能给天下汉民带来一世安宁,但不能带来永世安宁!而要永葆皇明国泰民安,还得靠后来者!”
“另外,你们也不能指望靠朕一人就真的能在几十年内,把几千年积弊给一扫而空,能让只知在乎自家门前雪的天下人彻底告别自私,这终究是需要后来者继续努力的。”
朱由校在这一天后,于政事堂对自己的辅臣以及听政的皇嗣们说着一些让这些人不要太指望自己能解决一切的话来。
温体仁看着这个,在自己威望如日中天,连万里之外的西域蛮荒之地,都奉其为天下圣君时,却说着些谦逊之话的大明皇帝陛下,心中倒是越发的敬佩,笑道:
“臣记得陛下即位之初,臣还只是在翰林做个小小词臣,那时,革新除弊可以说是陛下的一腔孤勇造成的!杀伐决断,大有天下舍我其谁之盛气!如今,国威煊赫,民智大开,而始有兴亡之责,陛下却没有因此自认天下从此安,而后世之君只需坐享太平,可见,陛下之明,却非自古所有帝王可比!”
“非朕矫揉造作,而是朕怕他们觉得将来若天下真的一统后,自己无事可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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