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声音重叠,奏起了一曲令他五脏六腑都纠缠破碎的管风琴乐。唱诗一般的梵音充斥了他的脑海,无数的钢针刺入了他的大脑。
所有的贵族男女,悄然间随着黯淡下去的光线,幻化为了蓝黑色冷光之中的约书亚。几百个约书亚齐齐望着抱着头尖叫的亚立克,露出了整齐划一的冷酷笑容。
两道细细的血线从亚立克瞪大的眼眸中流出,滴在陈旧的天鹅绒地毯上。
恐惧之果坠地,亚立克的心脏在荆棘的痉挛之中破碎。
亚立克跪倒在地,火焰斗气已经无影无踪。他强烈地呕吐着,吐出的只是鲜血和仍旧在蠕动的心脏碎片。
一股冰凉的力场抬起了濒死的亚立克的下巴,在因为血红而变得模糊的视野中,回光返照中的亚立克看见穿着永恒不变的黑色礼服的约书亚低头微笑地注视着他,维奥莱特站在另一边,表情却不是一如既往的淡漠,而是一种充满罪恶的满足感。
但这一切都不是画面的中心,在他的视野中央,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悬浮在半空中。紧绷的黑银色军官制服包裹着她小小的身体,略有些大的军官帽戴在她水银一般垂下来的一双发辫,湛紫色的眼眸中旋转着五颗瞳孔,极为精致的五官透出了一种对生命不含任何感情的注视。她甚至都不是一只玩弄老鼠的猫,因为在她眼中,生命和非生命没有区别。
“奥尔卡对你的演出真的是非常满意呐……”黑色之翼的主人,原翼魔至尊,原黑暗军团第一军团长奥尔卡.艾维.塞班斯万浅笑道。颇有意趣地注视着仍旧在蠕动的心脏碎片。
维琳和约书亚在奥尔卡的目光飘来时急忙微微低下头去。
“殿下,一切都在按照计划执行。”
奥尔卡轻轻掩嘴笑了笑,声音纯净得就像春天的银铃,“不要叫奥尔卡殿下,翼魔族已经灭绝了。你说这些会让奥尔卡伤心的。”
“……是。”
亚立克的喉咙忽然发出了一阵咔咔的声音,魔族们低下头望着这个被恐惧活活扼死的人族。
“……维琳……约书亚——你……奥尔卡——”亚立克的瞳孔已经开始散大,他用自己最后一点生命力说道,“你们……叛徒,她——怎么会……死——”
奥尔卡欣赏着正在迈向死亡的亚立克,轻轻低下头去。柔和地说道:“嗯!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光影的假象罢了,你还觉得很开心呢!放心,你的佣兵团都会在那个世界等你哦,你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呢?对了,顺便借你告诉你那些同行。奥尔卡每次都在飞行船中哦,所以他们总会输呢!”
亚立克没有听见奥尔卡最后的话,他瞪大着滴血的眼睛,仍旧保持在跪着的姿势,血泊中的心脏碎片已经停止了蠕动。
奥尔卡轻灵的笑声中,窗外的雨幕掩上了一层层血红,雨水和血液糅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片充满艺术色彩的红色小湖。飞行船慢慢载着末次的活着和死去的旅客。飞向了南方。血红逐渐淡化,然后,莱班山脉亮起了一轮新的太阳。霎时间将天空的雨云冲散,血月的光华顿时也被这爆炸的光亮所掩盖,巨响将一切冤魂的哀号抹去,强光和高温熔化了黑色的莱班山脉,将一切黑色之翼留在这里的记号化为了晶莹剔透的黑色琉璃。
空旷的船舱中孤单地闪烁着一盏能耗最低的魔法灯笼,微微发白的灯光透出了一种寂寞的冷气。舷窗上挂着一层淡白色的霜。
红发的魔族少年坐在最角落中的一排落满灰尘的木椅上,借着上方唯一一处光源。捧着一本厚厚的书籍在阅读着。过了许久,阴暗的灯光中。不远处挂钟的分针绕了完整的一个圆,少年手中的书页仍旧没有翻动一页。
渐渐地,远方的天空氤氲出一股亮色,透过挂满白霜的窗子,被过滤得只剩下冷光的太阳逐渐映在了洛维安身上,泛黄色的书页上隐隐约约看见了他的倒影。
“我想你们。”洛维安轻声说道,脑海中弗朗西斯与父母相见的那一幕如同一块烙铁,将不会随着时间淡化的伤疤刻印在了他的心房。他只能选择逃避,让炙热的剧痛持续的时间不那么漫长。这非是一种来源于过去的仇恨,只是为了一种痛苦的施放——又一次展开魂殇,将剩余的那些隶属于海龙佣兵团的力量完全用痛苦的火焰烧尽,在余烬的温度中感受着似曾相识的温暖。
“很累……”他喃喃道,戴着白手套的双手抚摸着粗糙的书脊,“我该怎么办……”
“哥哥为什么不休息呢?”
“因为停不下来。”洛维安仍旧注视着没有意义的书页,“一件事又一件事,一次次地让我竭尽全力,却发现我并不在意结果,只有通过那些拼命的过程,让自己相信自己仍旧朝着那个目标努力……仇恨的目标——”
“你活着就是为了复仇吗?哥哥?”
“……也许,是吧……”洛维安闭上眼睛,合上书本,沉闷的一声震动着这间狭小的舱室。戴米安的身影在他背后淡化消失了,他不敢去看妹妹的眼睛,他害怕自己从那双曾经充满着生命活力的目光中看见让自己仇恨崩溃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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