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齐若不与赵国结盟,年内必有亡国之祸!”
长安君在后如此呼喊,貂勃不由停下了脚步,转回头,眼中闪着鄙夷和不屑。
在貂勃看来,这长安君不过是区区孺子,从那公孙龙处学了一点诡辩的皮毛,便危言耸听,自己只要反问他几句,此子必然破绽百出。
我在诸侯间游走,用嘴皮子为齐国牟利的时候,你长安君,恐怕还在吃奶呢!
瞧着长安君那张稚嫩脸庞上认真的表情,貂勃不怒反笑,说道:“赵国自身难保,长安君却还在这诅咒齐国,我倒是要听听,长安君说的亡国之祸,究竟是什么?”
貂勃中计了,明月心里一笑,当即说道:“敢问大夫,今日齐国若是不与赵结盟,赵将如何?”
貂勃冷冷地说道:“赵军与秦军斗于上党、羊肠,在我看来,赵多半不是秦的对手。”
“然也。”明月一点也不羞于承认这个事实,毕竟这是实打实的国力差距。
“虽然我赵国举国而战,以马服、廉颇为将,可以御秦于国门之外。但此次秦国攻赵,只是边境小警,犯不上如此拼命,一旦外无援兵,我赵国又何必独立抵抗强秦?很可能会割让边邑,与秦国和谈。”
貂勃背着手道:“既然赵国要与秦议和,那齐国就更不必救赵了,你赵国之疆域损益,与我齐国何干?”
“不然,大夫却想错了,风起于青苹之末,侵淫溪谷,盛怒于土囊之口,缘太山之阿,舞于松柏之下。赵国的西境城池损失,将与齐国有莫大的干系!”
貂勃皱眉:“有何干系?”
“太后和大王迫于强秦之威,西向而朝秦,失了城池,损了颜面,最恨的是谁?恐怕就是毁诺的齐国了,到时候,必然报复齐国!”
貂勃面色仍然镇定:“长安君在威胁齐国?齐虽中衰,但仍有地方二千里,持戟之士数十万,粟支五年,更有安平君坐镇,赵国想从齐国身上讨便宜,只怕不容易!若赵国不服,那就尽管发兵来攻罢!”
这话说得极为硬气,明月却大笑起来:“到时候要与齐国为难的人,恐怕不止赵国一家。”
……
貂勃一时心惊:“此言何意?”
明月道:“届时,赵将与燕、魏、楚三国约为昆弟,刑白马盟于大河之上,再度结盟伐齐,齐能敌否?”
貂勃大笑起来:“长安君在做梦么?赵国要报复齐国,我倒是能理解,但魏、楚又何必站在赵国一边?”
明月侃侃而言:“大夫也太没有警觉了罢,魏国自占领宋地后,建立方与郡、大宋郡后,一向对紧邻的齐国虎视眈眈,到时候魏军越过亢父关,平陆危矣!”
“楚国自从迁都陈县以来,西面不敢与秦为敌,便开始重点经营淮北,无时无刻不觊觎着泗上诸侯和齐国的城阳、琅琊,届时楚国也搀和进来,长城巨防之南,恐非齐所有!大夫别忘了,齐国的先王,是死在何人手里的?”
貂勃默然,十多年前杀死齐闵王的人,叫淖齿,是楚王派来的将领,若非王孙贾振臂一呼号召齐人杀死了淖齿,驱逐了楚人,现在的莒、琅琊,大概已经是楚国的郡县了。
长安君的话没有停止:“另一面,赵国恨齐不助赵,又想从齐国身上把失去的城邑补回来,必然派马服、廉颇东出大河,攻阿都,席卷济西,过去二十年里,齐国与他二人交战,可有过胜绩?”
“与此同时,齐国的仇人燕国,也会与赵联合,从无棣南下,再攻齐国北地,饶安、浮阳必将失陷,千乘城只怕也要被战火殃及。”
“齐国虽然有数十万兵卒,可面对四面围攻,又没有名山大川险阻,兵力足够抵御么?齐国虽然有安平君,但这种局面,恐怕非得安平君一分为四,才能照应过来!这不是亡国之祸,还是什么?”
一席话说得貂勃冷汗直冒,没错,虽然赵国是一个四战之国,但被赵、楚、魏、燕三面包围的齐国,又何尝不是四战之地呢?
大河、济水之险,齐国已经和赵国共有了,亢父之塞,也被魏国占据了,楚国自从东迁后,在齐国家门口也活动得越来越频繁,他曾经出使陈郢,楚人对泗上、城阳的渴望,他能察觉到。
更别说和齐国有三世之仇的燕国!一切会损害齐国的事,燕国都会不遗余力地参加,对齐国而言亦然。
若那种情况出现,简直就是齐国的末日!
虽然这长安君言语里有夸大之词,但在战国之世,诸侯迫于敌国之强,割城求和,然后再回过头进攻其他国家以夺取土地弥补损失的事,时有发生……
当年的魏、韩,不就是被齐国击败后,恨楚国不帮助自己,于是加入了齐国的同盟,在垂沙之战里大败楚军,夺取了宛地么?
见貂勃面色阴晴不定,明月再接再厉地说道:“今日大夫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在此阻扰小子入齐为质,下个月,小子可能就要坐上去咸阳的马车,入秦为质了。叔父,你说是与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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