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学宫里最常见的一幕,便是不同学派的士人或在厅堂,或在路上争辩诘难,你来我回好不热闹,这种“百家争鸣”的情景,就是荀子所问的“新鲜事”。
“无他,无非是又有人来向鲁仲连挑战,被他三言两语驳倒,又或是稷门外的小说家吵吵着要入学宫开宗立派……若说最不寻常的事,便是公孙龙回来了。”
“公孙龙?”
荀况皱眉,虽然他与公孙龙同为赵国人,也是二三十年的老相识了,但二人实在谈不上友善,其一是性格不合,公孙龙的诡辩和荀子一贯严谨的治学态度背道而驰。
针对最的形名之辩,荀子也写了一篇《正名篇》,提出自己的观点。他认为刑名从商,爵名从周,文名从《礼》,正名是为了辩实,辩实是为了行大道、通大志,拥有明确的政治目的,应当由官方统一制定形名关系,而不是靠一些名家辩士胡说八道,搅乱逻辑。
所以他当年就毫不留情地批评公孙龙的做法,是“惑于用名以乱名”!认为名家为了自己的私利,非但无法把名实问题说清楚,反而越来越使普通人迷惑混乱。
那时的公孙龙与荀子一番驳辩后难以取得共识,遂不欢而散,荀子留在齐国稷下,公孙龙则活动于燕、赵,颇有些泾渭分明的意味。
现如今公孙龙重回稷下,在荀子看来,只怕又要操持他那些“白马非马”“鸡三足”“人三耳”的诡辩命题,到处找人辩难以搏名声,好壮大名家。
“不然,此次略有不同。”
邹奭说道:“公孙龙来临淄已一月,带着三两个弟子住在申池旁一座小院,终日闭门不出,尚未与人诘难,哪怕是有人找上门去,他也拒绝争辩,说自己正在学习求索,没有闲暇与人辩难……”
荀况一愣:“这倒是奇了,公孙龙居然拒绝辩难?”
邹奭笑道:“吾等也十分惊奇,往常名家之人来稷下,多半是要四处惹是生非,最后招致众怒,群起而攻之之下将其驱逐。如今公孙龙却如此安分,吾等也不难为他,任他留居。不过据人说,他时常进入临淄,去拜会一位公子,公孙龙此番大异常态,恐怕与他有关。”
荀况道:“莫非是魏公子牟?”
魏牟是魏襄王的庶公子,与热衷于朝堂政治的魏齐不同,魏牟专注于学问,被认为是天下公子公孙里最有学问的,他也是唯一能和公孙龙好好说话的人。
邹奭摇了摇头:“并非魏公子牟,他如今尚在大梁,我所说的另有其人。祭酒可听说过上个月秦国攻赵,赵求救于齐,齐王要赵国以长安君入齐为质,方肯出兵相助一事?”
荀子颔首:“我虽在路上,却也有所耳闻,长安君已入齐为质,齐军助赵,秦国想来也要退兵……”他心中一动:“莫非公孙龙常去拜会的公子,便是长安君?”
“然也!”
荀子瞧了一眼认真听他们说话的李斯,奇道:“但长安君年不过十五六,只是一孺子,比我这徒儿还小上许多……”
邹奭哈哈大笑:“孔子尚且被两小儿辩日难倒,更何况公孙龙?”
“我听在赵国的友人来信说,这长安君可不是一般的膏腴公子,他声称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毅然入齐为质。而就在赴齐之前,长安君还在邯郸平原君府邸与公孙龙驳辩,二人战了个平手”
他补充道:“在此之前,孔子的六世孙孔穿刚被公孙龙几句话黜败,公孙龙来稷下,很可能与长安君有关!”
“竟能和公孙龙说成平局!”荀况自问当年的自己,也没法在口舌上占到公孙龙便宜,的好奇心顿时被勾起来了,遗憾地说道:“可惜不能知晓二人驳辩细节。”
邹奭则道:“有些事世人知之甚少,但有些事却人尽皆知!祭酒不在临淄时,长安君已是名声大噪!”
他举起面前的酒壶,晓有兴致:“我便说说前些天,他与匡梁将军斗酒一事罢,这件事,可是让长安君和他的烧酒,在临淄家喻户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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