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泽?”
乍闻此名,明月心中不由一惊,没记错的话,这也是一位历史留名的人物啊,还能跟秦相范雎并列同一个列传,这就很了不得了,但明月只知道蔡泽历史上在范雎之后做过秦国丞相,却不知道他早年经历如何,难道真的是眼前这个容貌丑陋的燕国人?
虽说人不可貌相,不过蔡泽生得这模样的确没法让人产生好感,朝天鼻,端肩膀,凸额头,塌鼻梁,罗圈腿,加上他在脸上留了个倒八字胡,就更显得面容丑陋,身材亦是五短三粗,与高大挺拔的燕人不同。
对此,明月在不好判断他是不是历史上那位“蔡泽”的时候,也只能假惺惺地说一句“先生能来相见,不胜荣幸”了……
陪着明月面试的赵括倒是对蔡泽自报的籍贯更有兴趣。
“纲成?”赵括说道:“那不是靠近东胡的地方么?”
蔡泽笑道:“将军真是博学,竟然知道北鄙边胡小邑。”
赵括得意地说道:“我年幼时出生在上谷郡,上谷各县邑之名,我岂能不知?不过……”
他瞧了瞧蔡泽的容貌,加上这几天来的燕国士人都没什么才干,便先入为主地认为这也是一个庸才,有些轻蔑地说道:“像纲成这种北地边胡的小地方,百姓与戎狄混居,识字之人都没几个,难道还能出什么大才么?”
明月依然笑着,并未阻止,这正是一个考校蔡泽的好机会。
蔡泽似乎也明白这点,他微微一笑,镇定自若地说道:“将军此言差矣,楚国令尹子文生于云梦荒芜之地,幼师饮虎乳长大,却能使楚国崛起;由余流亡入戎,却能使秦穆公霸西戎,并国十二;狐偃乃是狐戎之人,却能使晋文公致霸中原,使得周天子狩于河阳。将军可不能以籍贯判定人之才能优劣啊。”
赵括咦了一声,有些惊喜地对明月说道:“公子,今日这人倒是有一副好口才,对答如流啊!”
明月点了点头,对蔡泽的评价上升了几分,便笑道:“括兄没有看低先生的意思,还望先生毋要见责,请坐!”
等蔡泽坐下后,明月又道:“我自来贵国之后,思贤如渴,这几日也颇有士人来见,却皆不如先生,不知先生来此,有何指教之处?”
蔡泽倒是直接,也不扭扭捏捏地掩饰,直截了当地说道:“不瞒长安君,小人虽是上谷布衣,家中却还算富裕……”
“先生这也叫富裕?”赵括上下打量着蔡泽,他身上褐衣羊裘,连剑和玉都没,若非自报家门,言语得当,赵括会以为他是个放羊的匹夫。
蔡泽无奈地一摊手:“将军听说过吴起、苏秦之事?”
赵括笑道:“你莫不是想说,你是效仿吴起游仕,苏秦游说,这才耗光了家里财货?”
蔡泽颔首:“然也,吴起年少时,家累千金,游仕不遂,遂破其家;而苏秦亦然,出游数岁,劝说秦王的奏书多次呈上而不被采纳,以至于黑貂之裘弊,黄金百斤尽,资用乏绝,这才去秦而归。当时他脚上缠著裹腿,足上穿著草鞋,负书担橐,形容枯槁,面目犁黑,常有愧然之色……”
说完吴起、苏秦事迹后,他又指着自己道:“小人如今的情形,与吴起、苏秦失意时也差不多。我少时曾从苏厉先生学纵横之术,学成后打算一展韬略,可惜世人皆以容貌取人,游说燕国的大王、公子、封君,皆不得礼遇。如今我在燕都已数年,家中钱财已尽,兄长不再资助于我,眼看年过而立,却一事无成。恰逢公子入燕,小人久闻公子大名,以为是一位当世难得的贤公子,便前来觐见,不知公子的府邸里,可还容得下一个门客舍人?”
……
蔡泽说的都是实话,其实他心灰意冷之下,已经当了佩剑与玉饰,打算离开燕国去赵国碰碰运气,之所以来明月这,除了长安君这半年来名声响亮,有贤名外,也因为他用自己最后一点积蓄,请燕国著名的相面者唐举算了下未来的时运……
唐举当年曾经给赵国权臣李兑算过命,说他“一百天内将掌握一国的大权”,果不其然,很快,沙丘之变爆发,赵武灵王死,李兑成了奉阳君,大权在握十年之久。所以在燕上都,得唐举一言,士人如获至宝。
其实唐举也是个以貌取人的,一见蔡泽,就先讥讽了他的容貌,说是“吾闻圣人不相,殆先生乎?”不过在一番言谈后,唐举也奇蔡泽之志向言行,便给他好好算了算,最后告诉他,他的寿命还有四十三年,这四十三年里,有两次飞黄腾达的机会,眼下便是第一次,第二次,则应在西方……
“若是老夫看得不差的话,先生他日或为人臣之极!”
”两次机遇?人臣之极?“
蔡泽听闻,顿时想到了刚刚抵达燕国的长安君,燕国上下都没有礼遇他,这第一次机遇,莫不就应在外来公子上了?
在仔细思索后,他顿时心动了,于是,才有了今日的面见。
当今之世,非但君择臣,臣亦择君,蔡泽学了纵横之术,是有大志向大野心的。在拜别唐举时,他还夸下了海口:“吾将持粱刺齿肥,跃马疾驱,怀黄金之印,结紫绶於要,揖让人主之前,食肉富贵,四十三年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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