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年后就有转机?”护良闻言不由得一愣,他不明白王文佐口中的“转机”是什么意思,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却发现父亲嘴角微微上翘,露出耐人寻味的微笑。
“父亲您是想当天子吗?”护良大着胆子问道。
“不!”王文佐回答的十分干脆:“我从未有这个打算!”
“那是因为陛下对您有大恩?”护良按照传闻中说的问道:“所以您不忍夺其位?”
“呵呵呵呵!”王文佐笑了笑,口中吐出的暖气在寒冷的夜里化为团团白雾:“不错,陛下的确待我甚厚,但为父我能走到今日,已经做了太多不忍做的事情了,也不差这一件了。”
“那是因为?”护良不解的问道。
“天子其寿命已经不久矣!”王文佐道。
“什么?”护良吃了一惊:“可,可是天子不是还年轻吗?怎,怎么会——”
“你不知道!”王文佐摇了摇头:“先帝患有风疾,天子幼年时身体就不是太好,这几年更是时常卧病在床,国事何等艰辛,若是亲理,又能经得住多久?”
“可这也不等于寿命不久呀?”护良心中暗想,但出于对父亲的尊重,他这句话还是没有说出口,在他心中还有一个不敢说出口的念头:“父亲既然敢说出这等话,那就肯定是有把握的,只是背后的原因不能告诉自己罢了,毕竟自己就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若是易地而处,自己恐怕也是一样!”想到这里,他向王文佐点了点头:“孩儿记住了!”
“嗯!”王文佐笑了笑:“还有一件事情,你还没来的时候,天子和我说要从你们当中挑选一个作为他的妹婿,现在看来,天子多半是选中了你!”
“孩儿觉得天子应该是选中了彦良!”护良答道:“论身份,论才具彦良都远胜于我——”
“不!”王文佐摇了摇头:“这个和身份才具都没有关系,天子用小妹与我家联姻不是为了抬举你们,而是为了拉一个人过去,当做自己的武器来对付我。彦良是怎么都拉不过去的,所以不可能是他!”
“父亲!”护良额头上已经渗出一层冷汗:“我,我确实没想到——”
“呵呵,怕了吗?知道怕就好!我当初第一次来长安也怕的很,宁可去百济、倭国流血流汗,也不想去长安!”王文佐笑了起来:“这就是长安,表面上看富丽堂皇,宛若天宫,人人都想留下来,但实际上却是食人魔窟,多少英雄好汉进去里面,死的稀里糊涂,最后连把骨头都没留下来。你若是现在后悔了,还来得及!”
“孩儿愿意去!”护良咬了咬牙:“孩儿也不会成为天子的武器,反过来对付自家人!”
“好,你有这个心气就好!”王文佐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啥都不知道就去那算不得什么,知道里面的难处还敢去才是真好汉,走吧!我们回去吧,若是再不回去,只怕里面的人就会起疑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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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表面上看,天子和王文佐的会面十分成功,虽然王文佐并没有自解兵权,回长安辅政,但也释放了所有俘虏,大军撤出潼关,并交出了转运使的职权,这让长安城内的显贵们不由得松了口气,至少不用担心一个不好,大军直逼城下或者像不久前那样漕运断绝,斗米千钱了。
几天后,天子起驾返回长安,随之一同返回的还有王文佐的亲子护良,随后政事堂便下诏,封王文佐为司空、太子太师,骠骑大将军,河北道寻访大使、安东都护府长史、徐国公。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天子是和王文佐做了个交换,用对王文佐对河北、辽东以及关外的大片土地实际控制的追认,换取了王文佐退兵以及收回漕运的控制,维护了朝廷的体面。
对于这种政治交换,长安城的舆论表现的一种微妙的平静:从理论上讲,天子是万方之主,而王文佐不过是大臣,天子居然和大臣做政治交易,这无疑是违反了君臣之道,是一种屈辱;但理论是一回事,现实又是一回事,尤其是就在不久之前,长安城内的所有人都亲身体会到了斗米千钱的滋味。别的东西可以打嘴炮,饿肚子的滋味可是谁也顶不住的。你说王文佐大逆不道该杀,那行,先饿个七八天肚子再看你硬气不硬气的起来。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护良这个叛臣之子,人质,却在长安城的上流社会得到了一致的礼待。每次狩猎、宴会、出游,无论参与者和主持者的政治倾向如何,至少他们在表面上都对护良表现出应有的礼遇,其间的区别只不过是谄媚和恭敬而已!究其原因很简单,上流社会的人们都不是傻子,他们很清楚,虽说护良是人质,但人质和人质还是有区别的,除非是朝廷和王文佐真正撕破脸了,否则这位护良公子就会得到他的身份应有的待遇,甚至还会更多一些,因为为了避免破坏大将军和朝廷之间已经颇为脆弱的关系,天子反而会严惩一切会引起王文佐误会的行为。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去触这个霉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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