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腰杆挺直,头发还只是花白的王文佐,杨皇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然这个人没少让自己不痛快,但也正是这个人压得满朝上下没人敢动歪心思。相比起不痛快来,还是没人敢动歪心思更要紧些。
“大将军正当盛年,身体康健,何出此言?”皇后柔声道:“如今外有吐蕃作乱,内天子不豫,太子年幼,若是离了您,妾身的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说到这里,皇后以袖掩面,似真似假的抽泣起来。
“皇后陛下请放心!”王文佐笑道:“老朽纵然致仕,也不会把蕃贼遗留后世的!”
“大将军的意思是?”皇后惊讶的看着王文佐。
“臣的意思是,在老朽致仕前,肯定会把钦陵除掉,不会遗留后世子孙忧的!”
“大将军!您,您真的是国之栋梁呀!”听到这里,皇后已经是泪流满面,如果说刚刚那几声是半真半假,那现在至少有七八分是真的了。自从大非川之役以来,钦陵统领的吐蕃军北联后突厥,南驱诸羌部,每年都会侵攻大唐的安西、陇右、河西、剑南诸道,这些年来大小战役数十次,吐蕃军都是胜多败少。对于唐人来说,即便不是闻其名而止儿夜啼,也是闻名色变。如果能干掉这么一个劲敌,那长安估计都要赐百姓酒肉,告捷太庙了。
“皇后何必如此!”王文佐赶忙劝道:“老臣蒙先帝、陛下厚恩,选拔于行伍之中,位居人臣,便是战死疆场也难报得万一,杀一吐蕃贼又当得什么!”
皇后哭了几声,渐渐停了下来,她看了看王文佐,问道:“那大将军打算如何用兵讨贼?”
“蕃贼正攻河西,臣以为先尽其锋锐,待其力弊再以计破之!”
“就,就这样?”皇后愣住了,她也没想到王文佐竟然说的这么简单,不禁有些失望。王文佐看出了,笑道:“皇后陛下,您不知道用兵打仗很多时候都要临机定策,随机应变。老臣现在对于吐蕃的情况很多都不太了解,也只能说个大概了!”
皇后闻言有点失望,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对于兵事根本不懂:“大将军请放心,妾身绝不会掣肘兵事,您大可尽展韬略!”
王文佐刚刚出了内殿,就看到护良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距离还有七八步方才放缓脚步,向王文佐躬身拜了拜:“父亲!”
“嗯!”王文佐微笑着上下打量了下儿子强壮的体魄:“怎么样?弓马之事可曾懈怠了?”
“有劳父亲询问!”护良笑道:“孩儿每日操练不曾懈怠,便如当初在岛上一般!”
“那就好!”王文佐拍了拍儿子厚实的肩膀:“来,陪我走几步,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护良应了一声,跟在父亲身旁,随行的护卫都有意拉下六七步,好让他们父子放心说话。王文佐看了看儿子,笑道:“护良,你媳妇肚皮可有动静?”
护良脸色微红,笑道:“前两日定月的月事来的晚了些,便请了大夫来府上看了,确实已经有了身孕,只是不知道是男是女!”
“是男是女不要紧,只要是孩子就好!”王文佐高兴的点了点头:“将来有一天我会死,你也有那一天,但我们的孩子,孩子的孩子能够长久延续下去。人活在世上,也就这点念想了!”
“父亲大人说的是!”护良点了点头。
“我刚刚在内殿已经和皇后陛下说了,我打算致仕,回河北了!”
“什么?”护良吃了一惊,他惊讶的看着王文佐:“这,这怎么可——”
“哎呀,你怎么和那个皇后一个样!”王文佐笑道:“也就差没流眼泪了。这不是早晚得事情吗?以前皇后生下来的是男是女还不能确定,我要留在长安,现在都定下来了,我还留在这里干嘛?”
“那皇后怎么说?”
“皇后?她很激动!女人都这样!”王文佐笑道:“一惊一乍的,总的来说就是担心我离开之后没人替她镇守国家!”
“孩儿和皇后的看法一样!”护良道:“父亲您不能离开长安,除了你没人能压服内外的问题,您要是就这么走了,用不了多久长安非得又闹出幺蛾子来!”
“这个你不用担心!”王文佐笑道:“不是有你吗?”
“我?”护良苦笑道:“父亲就别开玩笑了好不好?我哪有这个本事!”
“本事是磨砺出来的,有几个人从娘胎里出来就有本事的?”王文佐笑道:“护良,我给你透个底吧,我在离开长安前要干掉钦陵,平定吐蕃;离开长安之后,你就继承我现在的官位,替我处置国事!”
“啊!”护良不禁失声惊呼:“这怎么可能?钦陵乃当世名将,败在他手上的大唐名将多得是,孩儿如何是他的对手。而且孩儿这个年纪,怎么可能像父亲您这样处理朝政!”
“对付钦陵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向海东河北发出檄文,令诸国之武家皆遣长子前来效力,而且我还有几样神器,有了这些,你破钦陵易如反掌!”王文佐笑道:“至于朝中之事,你破钦陵灭吐蕃之后,自然有足够的威望接替我,还有我在河北的声援,你无需担心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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