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判官定睛一看,那书吏掌中确实两粒蚕豆大小的金粒子,他拿起来对着阳光照了照,问道:“是金子?”
“对,就是金子!”那书吏得意洋洋的说:“狄判官,您知道吗?今早从倭国回来一条大船,船上的贵客好生阔气,拜访袁公时不过让我通传一声,便给了我两粒金豆子,袁公更是不必说了。狄判官,您快些去,那人想必还没走,也少不了您的一份!”
“这是那人赏你的?”狄判官吃了一惊,唐代金银虽然还没有被当成货币流动,但由于开采技术远不及明清,又没有多少海外流入,金银的实际购买力远比明清两代高,这两粒金豆子已经是远超当时打赏下人的行情了。
“对呀,这还能有假!”那书吏笑道:“狄判官,您快些去,晚了那人走了就没有了!”
狄判官点了点头,将金豆子还给书吏,快步向后堂走去,心中暗想:“那三岛真人和此人都是从倭国来的,莫不是有什么关系?”
狄判官来到堂前,听到堂上传来转运使袁异式的笑声,听起来心情不错,显然来人与自己上官聊得很开心,他咳嗽了一声:“在下狄怀英,求见袁公!”
“是怀英吗?来,来,进来说话!”
“遵命!”
狄判官应了一声,上得堂来,只见在袁异式右手旁坐着一人,身着圆领短袍,身材精干,双目有神,留着短须,右手拇指上有一枚鹿角扳指,正笑着看着自己。
“这位姓崔名弘度,清河人氏。现在在熊津都督府当个虞候,当初平定百济之乱,他可是立下大功,是王都督手下的红人呀!”
“不敢!”崔弘度笑道:“当初不过是侥幸罢了,若非刘刺史、刘公和王都督调度得法,率领我们破贼,小人早已是路旁一具枯骨,哪里能有今日!”
“是呀!”袁异式叹了口气:“当初的形势当真是凶险之极,你们孤悬海外,四周都是贼人,又有倭人为外援。我们这些在国内都以为你们已经没有希望了,我那老友出海之时,都已经此生再难见面,却想不到你们居然能把局面扳回来,当真是想不到,想不到呀!”
“若无您在国内调运钱粮,我等也无法建功!”崔弘度笑着补上一记马屁。
“我?”袁异式摇头笑了起来:“若是旁人这么说,我也就豁出去这张老脸受了,可在你面前这份恭维我怎么受得起?你们在百济快三年,从登州运过去的钱粮屈指可数,我哪里还有什么功劳?要说功劳,刘仁愿刘公第一、我那老友第二、第三便是你现在的上司,说句实话,王文佐乃是当世英杰,我那老友好几次在给我的信里都是赞不绝口,若是让他来算,只怕是王文佐第二,他第三了!”
“刘刺史之器量,果然不一般!”崔弘度翘起了大拇指:“只是不知现在刘公现在如何了,我听说前些日子他被流放到西南去了!”
“你还不知道吗?”袁异式惊问道,旋即叹了口气:“也是,你们在倭国消息不灵通,倒也正常。哎,刘仁愿他在途中就得了病,到了流放地不久就去世了!”
“原来如此!”崔弘度叹了口气:“袁公,我家主上此番让我回长安,便有让我活动一番,请朝廷赦免刘公回乡,现在刘公已经过世,只能看看能不能把他的家属和尸骨返乡了!”
“不错!”袁异式点了点头:“王文佐是厚道人!刘仁厚有大功于朝廷,却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被流放到烟瘴之地,死的不明不白,总不能儿孙尸骨也不能返乡吧?你且去做,我也会给朝中老友写信,让他们也出把力!”
“那就多谢袁公了!”崔弘度闻言大喜,赶忙起身下拜。袁异式笑道:“这本是好事,你谢我作甚!”他这时才想起一旁的狄判官,笑道:“瞧我这老糊涂,却把自家人忘在一遍了。崔虞候,这位便是狄怀英,并州晋阳人,在我手下当个判官,你莫要小看他,我这转运衙门的事务,多半是他做的,若是没了他,第一个塌台的便是我!”
“不敢!”狄判官赶忙躬身逊谢,他与崔弘度行了礼,分别坐下,闲聊起来。狄判官心里存了打探的心思,问道:“崔虞候,你是在熊津都督府当差,所乘船只为何从倭国来呢?”
“是这么回事!”崔弘度笑道:“在下上官王文佐除了熊津都督府都督之外,还兼有倭国抚慰大使的差使。末将去年随上官出使倭国,直到最近才受命回长安,所以这船是从倭国来的!”
“去年就出使了?那岂不是呆了半年多?什么事情拖了这么长时间?”狄判官问道。
听出对方话语中有诘问的意思,崔弘度眉头微皱,心中略有些不快,不过他并不想与袁异式的下属发生冲突,便笑道:“狄判官有所不知,我们抵达倭国之后,当地发生了内乱,二王各自聚众数万,相互攻杀,直到近期才战乱平息,所以拖延了这么久!”
“倭国发生了内乱,二王各聚兵数万,相互攻杀!”狄判官听到这里,心中不由得一颤,即使不过寥寥数语,也能感觉到后面的累累尸骨、斑斑血迹,他看了一眼崔弘度右手的扳指:“这么说来,以崔虞候的武略,想必在这场战乱中也立下了战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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