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佐听到城楼上一阵混乱,显然当值的军官完全没有预料到来人的身份,旋即他看到城楼上伸出两只灯笼来,王文佐知道这是在确定是否是谎言,便上前几步,走到城门下,让对方看清自己的面容。
“原来是王将军!”当值的北衙军官已经认出了是王文佐,他赶忙大声道:“宫里有规矩,天黑之后不得开启城门!”
“我当然知道规矩!”王文佐打断了那军官的回答:“但事出有因,太子殿下就在后面,你若是觉得为难,就先派人向大明宫禀告便是!”
那军官向王文佐身后看去,果然看到太子的舆驾过来了,虽然夜里看不清乘舆上坐的是谁,但想必王文佐也没有胆大到用假冒的太子骗玄武门,他赶忙道:“王将军请稍候,容小人遣人通报!”
“有劳了!”王文佐应了一声,回到太子乘舆旁,低声道:“估计至少还有一顿饭功夫,毕竟这个时辰——”
“三郎你不必多说了,我都明白!”李弘苦笑着叹了口气:“真的,直到现在我都觉得和做梦一样,几个时辰前月娘还和我言笑晏晏,而现在却已经阴阳相隔,再也不能见上一面,这,这——”说到这里,泪水已经从李弘的眼中流了下来。
“太子!”王文佐想要劝慰两句,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遭遇这一切的不是自己,而是眼前的少年,他只能伸手握住太子的手,一言不发。
过了好一会儿,李弘叹了口气,低声道:“我明白了,一切都是命数,是求不得的!三郎,此番事后你去大慈恩寺替寡人办一件事情。月娘此番死于非命,只怕会堕入幽冥,受尽苦楚。寡人会抄录一卷般若波罗蜜心经一卷,你替我送到寺中,塑一尊观音菩萨,将佛经放入菩萨之中,伏愿龙天八部,长为护助,月娘能承此善因,不溺幽冥,现世业障,并皆消灭,获福无量,永充供养。”
“臣领旨!”王文佐低下头去,虽然他觉得那个女子并不配李弘这么做,但只要这么做能让太子觉得好受些,那还是让他这么做吧!
正说话间,城门上传来声音,原来大明宫里已经传来消息,允许开门让太子殿下过来,但随行不能超过二十。王文佐和太子过了玄武门,往龙首原上走,进了大明宫,很快就到了天子和皇后的居住之处。
“三郎,你随寡人进去,其他人都在外面等候!”李弘道。
“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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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含凉殿。
“孩儿拜见阿娘!”李弘向上首斜倚在锦榻上的皇后下拜行礼,他看了看左右,没有看到李治的身影,问道:“阿耶他——”
“圣人他这些天身体都不舒服,头疼的时常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昨晚好不容易睡着了,你却来了!”武氏的光洁的额头上笼罩在愁云之中:“你有什么要紧事情吗?”
“既然是这样,孩儿就不打扰阿耶了!”李弘赶忙低下头去:“与母亲说也一样的!”
“嗯!”武氏露出一丝笑容:“起来说话吧!什么事情让你三更半夜来大明宫?”
“是这么回事!”李弘深吸了口气:“方才杨思俭府上发生了一件大事,孩儿不敢耽搁,连夜入宫禀明母亲!”
“杨思俭府上?”武氏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府上出了什么事?他昨晚不是举办宴席了吗?难道是他女儿出事了?”
如果是王文佐在这里,一定会惊叹武氏那种敏锐的直觉,虽然什么都还不知道,但仅凭已有的那点细枝末节,她就能迅速抓到了事情的关键。
“母亲猜的不错!”李弘低下头去:“昨晚宴席周国公也去了,当时他喝的大醉,便留宿在杨府。结果当天夜里,周国公射杀月娘丫鬟,逼奸月娘,月娘受辱不过自尽,杨思俭大怒,手刃凶手。”
啪!
只听得一声响,原来武氏已经将锦榻旁的一支羊脂白玉如意摔碎,站起身来,面色铁青,已经怒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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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叩见皇后陛下!”王文佐弯着腰疾趋入殿,距离皇后还有十五六步远便跪了下来。
“靠近些!”武皇后挥了挥手。
“遵旨!”王文佐又膝行了十来步,方才重新停下。
“今晚的事情,你在杨府都亲眼目睹了?”皇后的声音里有种金属撞击的颤音,让王文佐心中一阵胆寒:“回禀陛下,臣只是亲眼目睹了太子妃的贴身丫鬟被周国公射杀,还有周国公和太子妃共处一室,至于更多,微臣不敢多看!”
“哼!”武皇后冷哼了一声,她立刻意识到王文佐是什么意思,毕竟当着太子的面再把这事重新细细讲述一遍,无异于把儿子的伤口再重新撕开,撒上一把盐。当然只能粗粗略过,当然,射杀未来太子妃的贴身丫鬟,和深更半夜和太子妃两人共处一室,这已经足够了。但在皇后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眼前跪在地上这个男人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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