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老太爷怒容满面,抱起桌上的印花瓷瓶狠狠一砸,摔成满地的碎片。
旁边伺候的老仆看得心里头难受,连声劝道:“老太爷息怒啊!要是气坏了身子,那就真是遂了大夫人的意了!”
老太爷看了一眼老仆,重重喘了口气坐下。要是放在以前,老仆说出家中主母这般坏话,他定要斥责,可这次却是听进去了。
前两日,吴州城传来消息,说是商队路途遭遇劫匪,人手折损甚多,只逃出来一个镖头,老管家已遭不测。
老管家为陆家悉心操劳,忠心耿耿三十年,是他和夫人最信任的臂膀。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陡闻噩耗,夫人直接病倒,他也沉静在悲伤中,竟没发现杨氏的小动作,直到前夜夫人被屋里的鬼影子吓得尖叫,这才清醒过来。
夫人信佛,他可不信,更不信这世上有鬼!
夜间闹鬼,明显就是有人想要加重夫人的病情,而此时下人又传信来说,杨氏正在遣散老管家一脉手下的下人,欲要独揽大权的心思,再明显也不过。
“胆大包天!真是胆大包天!”
老太爷老脸绷紧,捏得椅把“咯咯”作响,心中却有种无力之感。
自钧城成亲后,他自感力不从心,除非家中有大事发生需他出面,家中琐碎皆由老管家和杨氏一同处理。
他从未想过,林成会突然离他而去。
没了老管家这根主心骨,老一辈的下人早就乱作一团,他又被早有准备的杨氏蒙蔽,到今日才反应过来,已经失了先机。
“杨氏……”
老太爷咬牙低哼,眸间除却不甘外,还有浓浓的忌惮和担忧。
他虽然年纪大了,可脑子还是好的。
老管家,死得太蹊跷了。
这些时日,杨氏虽屡有犯错,让他内心有些许动摇,可杨氏毕竟是陆家的主母,他的想法并未改变,日后等他老去,这陆家的产业就是钧城和杨氏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杨氏如此心急,手段如此狠辣果断。她真的有那个耐心,让他和夫人安度晚年吗?
老太爷浑身一阵发冷,连忙起身快步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信,可写到一半又停住。
钧城远在京城,此去传信来回须得两月,时间太长了。杨氏早有准备,若此信被她从中截胡,后果不堪设想!
“到底…到底该如何是好?”
晚年遭遇危机,老太爷想得脑子都在发疼,却无计可施。
却在这时,屋外传来仆人的传话:“老太爷,三姑娘求见。”
老天爷抬头眼眸微亮,忙出声道:“快请进来!”
三丫头的足智多谋他已经见识过了,说不定她会有办法。
不多时,穿着一身黑色襦裙的陆云卿走了进来,恭声行礼道:“云卿给祖父请安。”
“三丫头,快起来。”
老太爷随意用本册子遮住写了一半的信,起身从书桌后面走出,按捺住心中的急躁,笑呵呵地问道:“今日三丫头怎么有空来看我这老家伙了?”
陆云卿扫了一眼正在地上打扫碎片的嬷嬷,脸上露出一分羞愧,低声说道:“祖父大人,孙女儿实在是周转不开了,上个月和这个月,账房都不曾给锦绣苑半分银钱。”
老太爷一听老脸便拉了下来,哼声斥道:“那你不去找账房,来我这儿作甚?难道还要我亲自去找账房帮你要钱?”
陆云卿低着头也不答话,直接跪下来,哭诉道:“求祖父给孙女儿做主。”
老太爷本就在气头上,听得那叫个心烦意乱,直接抓起手边茶杯砸在陆云卿旁边。
“滚!都给滚!”
飞溅的锋利碎片划过,在陆云卿侧脸滑开一道浅浅的血痕。跪在地上打扫的嬷嬷却是更惨,被飞溅的碎片割出好几道血痕,吓得落荒而逃。
眨眼间下人们走得干干净净,老太爷见陆云卿还不走,伸手抓住茶几上的茶杯又要砸,却见陆云卿忽然自己站了起来,淡然道:“祖父,演戏到这里,可以了。”
老太爷愕然。
演戏?
为何要演戏?
“母亲的眼线甚多,这院子里也不知有多少,孙女儿只能出此下策。”
陆云卿解释一句,忽地眉头轻蹙,伸出指尖点了点脸颊,看到指尖上的殷红血迹,她眼里闪过一抹冷色,脸上却浮现出歉然之意,“望祖父勿要怪罪。”
“原来如此。”
老太爷恍然大悟,看到陆云卿脸色的血痕,顿时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说道:“怎么会怪罪呢?我也是气糊涂了,下手重了些,你这伤没事吧?”
“不妨事。”
陆云卿无奈,言语里带着一分凄然,“脸上的疤,也不多这一块。”
老太爷闻言下意识看了一眼陆云卿被头发遮住的额角,暗暗轻叹。若是脸上没疤,凭云卿丫头的聪明才智,怎么着也能为陆家争取到一个好亲家。
“祖父,还是说正事吧。”
陆云卿神情一正,“母亲的事情,孙女儿已经听说了,祖父不必忧心,只需做好一件事,一切自可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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