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侯府的御医与云家相熟,名叫钟生,年纪不小,面孔温和,是个不与人争的性子,平时侯爷和夫人生了病,都是他过来。
这次过来,钟生看到夏氏一脸焦急的守在个小丫头窗前,心下诧异,倒也没表露出来,二话不说先上去诊断。
片刻之后,钟生移开指尖,将陆云卿的手送回被窝当中,起身走到外屋桌前写方子。
看到夏氏跟来,钟生笑道:“夫人放心,小姐落水时间不长,只是受了些寒气,只是她身子挺虚,怕是会染上风寒,我给她开个方子驱寒,顺便补一补。
倒是手臂上的伤口有些深长,须得勤加换药,小姐年纪小,伤口恢复得应该很快。”
夏氏闻言顿时松了口气,紧绷的脸上现出一丝笑容,“多谢钟御医及时赶来。”
“夫人不必客气。”
钟生呵呵笑了两声,“治病救人本就是我等天职,不过……夫人收留养女众多,我还是头一次看到您对养女如此上心。”
“她不一样。”
夏氏叹息一声,没有解释。
钟生闻言却是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道:“这位千金跟您之前收留的,确实不太一样,温婉大气,气质独特,若非她身上有鞭痕,我还真当她是贵族出生的呢。”
“你说什么?鞭痕?”
夏氏面露错愕,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钟生见状不由奇怪,“虽然小姐手臂上的痕迹很淡,接近于无,我应该看得没错,若要祛除,怕是需要些时间。”
夏氏听得有些发懵,连钟生是怎么离开的都不知道。
她摇晃着步子回到房中,看着已经陷入睡眠的陆云卿,忽地一咬牙,轻声问道:“怀蓉,你之前帮云卿去洗澡,她身上……”
怀蓉听到夏氏的问话,暗叹一声,心知是瞒不住了。
“夫人,我们去外边说吧,小小姐需要休息。”
夏氏嘴唇泛白,轻轻点头,迈步来到外屋。
怀蓉扶着她坐下,低声道:“奴婢这下是知道了,当初在寺庙的时候,小小姐不让人服侍她沐浴,原来不是害羞。”
夏氏心神微震,嘴唇颤动着问道:“她身上……真的有伤?”
“而且不少,大部分都是鞭痕。”
怀蓉点了点头,语气越发艰涩,“特别是左边肩膀上,有一道好大的刀口子,足有四五寸长,也不知当时是怎么活下来的。”
夏氏听到这句,陡然捏紧手中的绣帕,只觉得心口一阵细细密密的疼。
云卿才十二岁,她幼时到底经历过什么?
“难怪……难怪她会不记得。”
夏氏有些恍惚,喃喃自语,“若从前的记忆全是痛苦与难堪,大病一场后,全然忘记,倒也不是坏事。”
夏氏想着,心中对陆云卿越发怜惜。
此时此刻,她将云卿的身份完全代入进了女儿云舒身上。
从前在思念云舒的每一个日日夜夜,她都会想,舒儿被人掳走后,会不会吃尽苦头,遭受毒打,受尽折磨。
十二年后,老天爷给她送来了云卿,身上满是伤痕,那是她女儿曾经受过的伤吗?
夏氏强忍着心中翻腾的酸意,“再去让钟御医多准备点……祛疤膏。”
怀蓉点点头,看着夏氏心痛不已的模样,连忙安慰道:“夫人,您别伤心了。小小姐如今来到您身边,从前的苦头和委屈都不会再有,您应该替她高兴啊。”
“高兴?”
经过怀蓉这么一提醒,夏氏立刻想起来之前的事情,眼神瞬间变得锋利阴沉。
“去将环儿喊来。”
怀蓉下去没过多久,环儿便被喊到屋内,她战战兢兢地行礼。
“环儿拜见夫人。”
夏氏看到环儿脸上已经干涸的泪痕,心中柔软不少,轻声问道:“今天在赏鱼亭发生了什么?”
环儿闻言身子一颤,忙不迭地说了起来。
“今天,李鸢小姐没过来,小姐就在院子中歇着,没想到十四小姐过来了。”
云娇娇在养女中排行第十四,家中下人都叫她十四小姐。
“十四小姐一来就很热情,拉着小姐去赏鱼亭尝如意坊的点心,小小姐很喜欢吃点心,就过去了。
一开始,两个人还谈得好好的,奴婢站得远,没听清在谈什么,后来十四小姐忽然变了脸色,拿出来一支金钗把小姐划伤了!
小姐惊慌失措,被十四小姐推了一下,就掉进河里了。”
环儿说完,立在一边沉默下来。
陆云卿行动突然,中途也没机会和她交流,她当然没办法和陆云卿串号口供。
不过没关系,她在李家的时候早就见惯了这些,不就是给云娇娇泼脏水吗?
这点小事,哪里需要陆云卿亲自指点,她自己就能完成得很漂亮。
夏氏哪里知道环儿如此熟练,她听完这番话,心中郁积的怒火都快炸了。
“怀蓉!我让你盯着那些丫头别欺负云卿,你就是这么盯着的?”
怀蓉此刻也自责着,听夏氏这么一说,不由苦叹道:“养小姐当中,最刁蛮是九小姐是十六小姐,奴婢一直盯着,没想到一向乖巧的十四小姐……也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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