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季叙抛在脑后,沈澈回到东院屋中换装,精致的长眉间冷气未去。
这些年,镇王府暗中拉拢不少将领,兵部盘剥严重,拨不出军款,他便悄悄垫付以收买军心。
数十万军人的军饷,是极重的胆子。多年的扶持,早已将镇王府积累的底蕴消耗得一干二净,若非梦真楼顺利崛起,在背后勉强维持,局面早就动荡。
可即便如此,眼下的局势依然不安稳。
此处的不安稳,并非指京城,而是与蛮国接壤的边疆。
近一年来,蛮国动作频频,极不安分,一旦爆发战乱,梦真楼积攒的那点家当,还不够打上半个月的,季家这些年在西风城作威作福,富得流油,若能掠夺一番,他手中财政情况将大大宽松。
软禁季情的手段虽然卑鄙,却有效。
季叙不见得有多疼爱自己的女儿,可季情乃是季家独女,真正的掌上明珠!除了她,季叙拿不出任何与人合作的筹码。
换言之,只要季情呆在镇王府,季叙即便是想另找靠山,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季叙交出产业只会是时间问题。
念及此处,沈澈神色恢复平淡,抻了抻袖腕抬头,眼眸亮若星辰。
“去梦真楼!”
……
这两天,陆云卿没有去商会。
除了吃饭睡觉,全都在看账本。
云氏商会利润可观,陆钧城统管多年,其中可操作性的空间太多,她不信陆钧城会老老实实地替云家赚钱。
只是,想要从数以箱计的账本中找出漏洞,无疑极其耗费精力。
当然,在府中下人们眼中,作为侯府新贵的小小姐,似乎全身心都沉迷进了话本,连新接手的商会也不管了。
这个消息,不仅传进了陆钧城耳中,就连被下了禁口令的夏氏院子,也悄然传开了。
“怀蓉。”
夏氏起身靠在枕上,轻唤一声,外屋很快便走来一道略有佝偻的身影,“夫人,您怎么起来了?”
“太闷了,推我出去透透气。”
夏氏掀开被子,怀蓉立刻上前来替主子穿好衣服,又推来铺好厚实皮毛的木轮椅,扶着夏氏坐下,用毛毯斗篷将夏氏裹得严严实实后,这才推着木轮椅出了房门。
深秋下午的气息冷得刚刚好,夏氏深吸一口气,便觉得思绪清明不少。
“云卿那孩子,最近是不是贪玩了?”
夏氏说出的第一句话,便让怀蓉忍不住苦笑,“夫人,小小姐毕竟还是个孩子,十二岁正是贪玩的年纪,让她独自管理商会,是有些勉强了。”
夏氏蹙眉,沉默片刻,嗓音罕见地有些寒冷。
“让她来见我。”
怀蓉在夏氏身边服侍多年,一听就知道夫人生气,她不由替云卿暗暗捏了把汗,也不敢再替云卿求情,二话不说下去喊人。
不多时,陆云卿快步来到院中。
看到夏氏坐在院中,一副生人勿进的陌生模样。
她微怔片刻,上前行礼,“云卿给奶奶请安。”
“起来吧。”
夏氏视线自陆云卿身上一划而过,看向怀蓉,淡声吩咐:“给她看座,然后全都出去。”
怀蓉闻言立刻将下人全部清退,而后亲自搬了张矮椅放在夏氏膝边,临走之前悄悄拉了拉陆云卿的衣角,一共三下。
陆云卿眸底闪过一道隐晦的光。
一下,是微有薄怒;
两下,是怒火中烧;
三下,是勃然大怒!
她不过是“偷懒”几天,怎么也不至于让夏氏陷入盛怒才是。
这不正常!
心中划过念头,陆云卿没有去坐椅子,而是二话不说跪在青石板上,低眉顺眼。
膝盖触碰石板的声响,传入夏氏耳中,令她脸上的怒色微滞,继而神情更寒,一手重重拍在椅把上,怒然出声:“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不会怪你了?!”
此话一出,陆云卿双拳瞬间握紧,她抬起头,漆黑无暇的瞳眸撞入夏氏视线。
“云卿不知错在何处,奶奶可否告知,云卿……一定改!”
“为何我说到这个份上,你都不够坦诚?”
夏氏苦叹,声音满含失望,失望当中,甚至孕出一缕恨意,“为何…为何要骗我?我对你有哪里不好?你拿我的真心当什么?!”
夏氏伸手狠狠戳着陆云卿的心口,“你这里,是肉长的?”
陆云卿身子微颤,心中仿佛被化开一刀口子,将深秋的凉风都装了进去。
她要如何说?
她要从何说起?
她从未想过,跟夏氏坦白的这一天,会这么早到来。
见陆云卿久久不言,夏氏心情平复,深吸一口气,嘴唇颤动着,继续说道:“前面的,你答不上来。那好,我只问你一句话,寺庙相遇,是偶然,还是…你的刻意安排?!”
陆云卿豁然抬头,双眸再无往日人畜无害,反是锋芒毕露!声音清脆又坚定。
“是天意!”
“天意?”
夏氏怒气微滞,看着陆云卿倏然改变的气质,满腹的怒火居然奇迹般地消解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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