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子里的喧闹在继续,一片祥和中,陆云卿却能感受到一股股若有似乎的视线接连从她身上扫过。
这些视线中,混杂着种种莫名其妙的情绪。
警惕戒备者,陆云卿尚能理解,毕竟她是一个外来人,在这个鲜少有外人进来,与外界接触最多的不过一个小县城的小寨子,警惕外来人是应该的。
不过敬畏这一种情绪,陆云卿就看不懂了。
她一个外来的弱女子,若论身手甚至不如这寨子里最差的猎人,可为何……她从这寨子里大部分人眼中都看到了敬畏?
他们敬畏的是什么?
陆云卿眉头微蹙,看到离最近的一个半大少年面上也有几分敬畏,顿时眸眼微眯,走上前去。
那少年见状,竟是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这一幕,正好被从外面采买回来的中年妇人,族长夫人布依看到,她脸色微变,立刻上前去“叽里咕噜”不知喊了些什么。
那少年这才磨磨蹭蹭地回来,对着陆云卿不情不愿地行了一礼。
布依面露歉意,对着陆云卿比了比手势,陆云卿半蒙半猜,只弄清了大概的意思是寨子里的人排外,她表示很抱歉。
见陆云卿没什么反应,布依只能拉着陆云卿回家。
陆云卿眼底微光一闪,倒也没拒绝,顺着中年妇人的意思回了家。
“陆姑娘,真是让你受惊了。”
扎巴尔挠了挠头,老实憨厚的脸上露出歉意,“咱们这里的寨子都很排外,都把外面的人当作妖魔鬼怪,也就近几年县城的路通了,情况稍微好转。以前啊……”
扎巴尔一口南疆味儿的大夏语很拗口,陆云卿倒也能听懂。
这么一解释,似乎能说通寨子里那些人的奇怪反应,可她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念及此,陆云卿脸上却露出释然的表情,“原来如此,难怪族长您要拦着我不出去……对了!”
陆云卿忽然提高音调,立刻看到扎巴尔脸上没能掩饰住的紧张,她嘴唇微抿,继续说道:“这几天,怎么没看到胡拉?他是去县城上学了?”
扎巴尔神色微松,连连点头,提到儿子,他脸上也露出笑容,说道:“是啊,去县城的路不方便,胡拉平时就住在学堂里,休沐的时候会回来。”
陆云卿微微颔首,“这寨子里还有不少孩子。”
扎巴尔叹了一声,“咱们,送孩子去县城读书也就近几年的事,而且……也不是家家都有财力送孩子去县城。不过县城路通之后,钱也好赚许多,我相信,以后情况会好转的。”
“嗯。”
又与扎巴尔闲聊片刻,陆云卿便自称乏了,起身上楼。
她离开之后,布依朝扎巴尔使了一个眼色,拽着他进了屋中。
关紧房门后,扎巴尔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面现愁容,用南疆话说道:“胡拉娘,你说她……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布依皱眉摇了摇头,你救回来的时候,我就看出来“那女娃子不简单,那衣服可不是一般中原人能穿的。”
扎巴尔一听心头顿时收紧,“那她要是逃了……”
“别着急!”
布依一脸恨铁不成钢,手指头戳着男人粗糙的面孔,“你看看你一着急,话全摆在脸上!你再顶着这张脸出去,那女娃子就算再笨,也该看出来了。”
扎巴尔抹了把脸,无奈道:“那我最近少回来,你看着点儿。”
布依点了点头,“放心,实在不行……咱们就用强!”
扎巴尔闻言脸色依然没有好转,屋内沉寂维持了片刻,他忽然叹了口气,“不然……还是算了,咱做不来。”
此话刚出,扎巴尔就被布依狠狠甩了一巴掌。
“不能算!她是上天赐给我们的宝物,就是一个外来人,凭什么不用?!”
他抬头看到妻子泛红的眼眶,那眼眶里的狠辣,令他感到无比的陌生。
这还是当初喜欢在他面前一声声“巴尔哥哥”叫着的温柔女人吗?
残害无辜……为什么他们非要做到如此境地?!
巴扎尔心里头疼得厉害,脸色微微发白,可终究什么也没说,闷头进屋睡觉去了。
布依看着男人离开的魁梧背影,捏了捏有些发麻的手掌,转头望见外边暗下来的夜空,眼中阴狠不再,只剩茫然。
她只是一个无知的妇人,大字不识几个。
是非对错,她分不清。
布依眼中的茫然渐渐化作坚定。
可为了保住这个家,她必须这么做。
……
陆云卿回到三楼歇下,躺在床榻上,思绪却没有随着柔软的床榻一起沉溺,反而愈发清明。
这寨子不宜久留!
若说方才在寨子里闲逛,到布依出现缓和气氛,只是令她有所怀疑的话。
在她假借与扎巴尔闲聊之机,看到布依采买竹筐的东西后,却让她确定,扎巴尔一家心中有鬼!
那些都是十分名贵的养胎药材。布依之前所谓的“养胎药材都是家里在山中挖的,并不珍贵”的话,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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