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灵衫轻声笑了笑,没有去看易潇,而是把目光挪向了钟家男人。
她向前一步,腰间的漆虞自行上浮,剑柄自动递入手中。
“钟玉圣。”魏灵衫微微瞥了一眼昏倒在地的段无胤,细声道:“钟家当真要把段无胤收下?”
钟家男人不予回答。
白袍老狐狸笑眯眯仰首饮酒,大着舌头风凉道:“此子背负吞噬相,择人而吞,逆噬宿主。摆明了是个白眼狼,今日钟家收下了他,等到他吞噬相大成之时,就是钟家家破人亡之日。”
钟玉圣终于平静开口:“我等的便就是他吞噬相大成的时候。”
“好一个算人算己的老狐狸。”柳禅七看见昏倒在地的段无胤衣袖之中滑出半面手帕,绣着娟秀的“钟”字,旋即面上浮现一抹古怪笑意,再度望向钟家男人,毫不客气讥讽道:“连亲闺女都算计。等把段无胤带回钟家,怕是要让那位老佛爷气得不轻,罚罪的,也只会是离家出逃的钟家大姐。”
钟玉圣挑了挑眉,淡淡道:“算人算己,勉强有一些。但若老狐狸,真的比不上你。相识了这么多年,真正了解你的人都知道,你才是一头真的老狐狸。”
接着钟家男人叠加双手,左手下意识抚摸右手大拇指之处。
那枚翠绿色扳指。
易潇瞳孔微微收缩。
“不要紧张。”钟玉圣浅淡笑道:“你身边站着的,是大金刚体魄的佛门客卿,就算是我卸下这枚玉扳指,也不见得能在他的保护之下杀了你。”
殿下冷笑一声:“便就是没有白袍老狐狸,你也大可以试着来杀一杀我。”
钟玉圣没有接话,仔细打量着这位出风庭之后便谣传得了剑主一招防身的齐梁皇子。他在钟家默默关注着这个不动声色缓缓崛起的年轻妖孽,从隐姓埋名北上开始,再到渡淇江出龙门入风庭,一步步显露声名。
但扪心自问,自认眼光独到的钟家家主实在看不出这个年轻人足够称之为妖孽的闪光点。
论修为,他比不上圣地传人。
论资,他比不上八大家嫡系子弟。
论先,这个少年比起寻常修行者都要差上数筹。
钟家男人一直想不通,剑主大人为什么会给这样一个无论怎么看都注定籍籍无名的年轻人留下筹码。
如果这个大世是一场豪赌。
那么这个少年借着剑主,便有了站上赌桌的资格。
钟玉圣默默垂下眉眼。
他之前的那些言语,的确有刻意算计易潇的意思。
但有一句话钟玉圣没有错。
易潇已经是注定要成为妖孽的人了。
钟家男人面色平静,内心却有些波澜汹涌。
在他看来,这个仅仅在三前见过一面的年轻人,短短的三,已经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势的变化。
他的一举一动,已经凝聚了大势。
大势起,便不会停。
如果让他就这么成长下去,要不了多久,就是一个不输西夏玄武的妖孽出世。
而钟家男人的诛心之语,若是能中伤这个年轻人的道心,逼得他与玄武一战,便是真正断了这个年轻人身上已经燃起的大势。
思忖良久,钟玉圣叹息一口气。
他揉了揉眉心:“我不会杀你。”
罢了。
罢了。
钟玉圣摇了摇头。
就让这个年轻人成长下去。
至于钟家家中那位老佛爷的意思,自己已经无法兼顾了。如果强行出手,即便能逼出剑主大人的底牌,对钟家而言,也捞不到任何实质性的好处,只会给洛阳的那个人白白得了便宜。
钟玉圣淡淡瞥了一眼四个倒在地上七荤八素的年轻男女,尤其在段无胤身上停留,自己今日能够把这个身负吞噬相的威武候次子接走,便算是不负此行了。
至此,钟玉圣终于打消了自己心中扼杀才的念头。
接着他听到了一个少年略显戏谑的声音。
“无非就是想逼着我向那个妖孽动手罢了。”
钟玉圣有些微惘的抬起头。
他看到一袭黑衣在风中微微蹲下,接着双足发力,刹那衣袂迸发,猎猎作响。
易潇高高跃起,千斤坠之势猛然下坠。
落在了那条巨大沟壑之前。
他看着自己面前纵横捭阖将大地撕裂开来的恐怖沟壑。
不远处的地面中心出现了一个巨大凹陷。
土石瓦解。
那一头巨大玄武被钟家男人打得口鼻喷血,面颊上的倒刺深深扎入肉里,森然的双眸已经失去了神采。
而那样一头巨大怪物的头颅之上,站着一个隐隐约约轮廓上能看出来是少年模样的黑影。
易潇睁开金灿色双眸,面色表情望着那道站在玄武头颅上的少年身影。
“这......就是玄武?”
钟家男人产生了一种荒诞的错觉。
他下意识重新感应了殿下身上的修为气息,接着确认自己没有感应错误。这个男人扭头望向白袍老狐狸和大魏龙雀,得到了却只是两个人平静如水的面容,即便是那个笑容可爱憨态可掬的女娃,似乎也对这个修为只有五品的黑衣少年极为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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