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树银花不夜天。
漫天的烟花将寂寞都燃烧殆尽,于是自己的生命也走到尽头。
而烟火散尽之后,万家灯灭。
更大的寂寞来袭,想吞下兰陵城。
是夜。
小殿下一个人回到经韬殿。
他回来的很早,并没有去参加那些猜灯谜的环节,远远瞥见易小安跟齐恕先生在灯谜那儿玩的开心,这已经足够了。
传讯令随着空间波动的消失,恢复了正常的传讯速度。
所以易潇传过去的那句“晚安”,也不知道她收到了没有。
小殿下平静捏着传讯令。
他躺在空荡的房间里,闭上了眼,听着外面的热闹声音缓缓消弭。
沉沉睡去。
......
......
“倏——”
梦境里又出现了那个声音。
什么东西的破空声音,被尘封在记忆深处。
心底有什么被砰然打碎。
悲恸。
潮水一般涌来,令人窒息而绝望。
更绝望的是记忆随潮水一同退去,把悲伤,把痛楚全都带走,只留下伤口。
......
......
小殿下缓缓睁开双眼。
眼前一片漆黑。
眼前长夜要将自己吞噬。
孤独而浓郁,落寞且漫长。
距离日出应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易潇坐起身子,动作轻柔靠在墙上,努力平复呼吸之后,缓缓伸出一只手,抚摸自己面颊。
指尖微微停滞。
那里果然有湿润的痕迹。
又流泪了。
易潇低下头,摊开手掌,平静望着自己掌心已经干涸化去的泪水。
他抿了抿嘴唇,终究没有说出一句话。
小殿下微微阖上眼,喉咙轻轻翻动,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阴魂不散的那个梦,那道一闪而逝的破空声音在耳边颅内不停穿梭。
易潇吐出一口气,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裹得紧了一些。
他微微瞥了一眼窗外。
深更半夜,经韬殿里一片寂静,冬天没有虫鸣,真正的落针可闻。
易潇动作很轻柔地下床,卸下了自己的衣物,换上了一身很贴身的紧身黑衣,双手拽直黑色发带,从额前向两端延伸,抬到脑后,将长发束起。
小殿下双目里轻微闪过一丝金色。
他缓缓伸出一只手,将其搭在墙上,手掌感应到不远处那个女子平稳的呼吸声音震颤频率,株莲相穿透墙壁,看清了那个女子背对墙壁,蜷缩身子安稳入睡的模样。
易小安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现在睡得很熟。
现在离天亮还早,所以时间很充裕。
来得及。
......
......
小殿下蹑手蹑脚推开房门,轻吸一口气,经韬殿大殿门外有两位守夜的士兵,前庭无人。
小殿下平静走到了那扇门前,双目金灿,透过大门,他看清了两个站姿笔直的士兵,隔着这扇门,与自己最多只有三尺距离。
易潇低垂眉眼,元力悄无声息将脚底的声音掩盖下去,贴在殿门处的墙壁上,紧接着轻薄的元力从掌心倾泻,贴在墙上,柔和将自己吸牢在墙上。
这样攀墙的方式最为妥当,不会引动一丝一毫的声音。
当时在吞衣峡,有银城城主太虚相加持的陈万卷,能够一直藏匿在自己头顶,就是以一种独特的元力运用方式,将自己融入虚空之中。
小殿下潜出了经韬殿。
同样的方式出了兰陵城内的小皇城,来到了街面,藏匿在夜色中,默默数了一下打更的队伍的巡守间隙,确认刚刚过了四更,时间相当充裕,小殿下轻轻吐出胸膛里的积郁之气。
从夜色里走出。
易潇身上什么都没有携带,除了那块圣岛的传讯令。
兰陵城的烟火散尽,夜色正浓,带着玉佩的黑衣男人沉默猫腰,穿梭在兰陵城街巷里,贴伏在阴影里。
没有人知道他的目的地是哪里。
这条路线曲折而多变。
却完美躲过了所有巡守士兵的视线。
小殿下终于停住了脚步,站在了一间普通的民房前,兰陵城的民区,多是在平房茅草屋外搭建一个小院子。
穿着黑色紧身衣的易潇停在了院子门前。
他没有再用元力贴伏在掌心,去攀爬墙壁,去越过这个院子,用潜伏的方式,去进入这户人家的里院。
小殿下轻轻将手掌贴在木门,然后缓缓推开那扇门。
“吱呀吱呀——”
那扇门被推开。
易潇没有选择悄无声息去潜伏,原因很简单。
在这四更天的时辰,所有人都在睡觉。
自己要来的这家院子,自己要找的这个人。
他肯定是没有睡着的。
果不其然。
易潇平静推开了门,看见门庭前摆放了很多红色灯笼,都点起了笼罩里的火光,并非是挂起,而是堆叠着很工整,放在地上,擂成一团。
背对着自己的那个男人,正一笔一划描着灯笼上的红字。
他身子微微停顿了一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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