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乌镇大雪飘摇。
易小安盯着江轻衣的双眼。
“我凭什么相信你?”
躺在地上的男人挪了挪目光,看着自己右手边的青芒,无力道:“这本书送给你了......还不算诚意?”
易小安摇了摇头。
江轻衣深深吸了一口气,眉眼之间满是倦意:“凉甲城的四万铁骑恭候已久,如果易潇早一些来......我能早一点说服你,那么又何至于如此麻烦?”
他看到女子眯起双眼,似乎在思索什么。
“源天罡要集齐浮沧录,效仿那位大秦皇帝,成就完美无缺的仙人体质。”江轻衣面色凝重,道:“只不过那位大秦皇帝所缺的,就是上天的馈赠。如果源天罡以吞噬相吞尽八大天相,那他就是史无前例的长生境第一人。”
“始符年间,三教九流,漫天神仙,各种各样的长生法层出不穷。”江轻衣低声道:“凡是存了一丝取巧想法的,窃天地造化的,都不可能真正得证大道。穹顶上的那些个‘神仙’,琼楼玉宇,仙人楼阙,听起来威势极大,其实你我都知道,这些不过是摆设罢了,众生境的那几位就可以横行无阻,为所欲为。西域大君、还有普陀山道场的几位菩萨,当年渡劫的时候不仅仅杀上去了,还带了一些造化下来。”
“但但是上乘长生法修行得来的众生境便如此,何况万年无一的长生?”江轻衣坐起身子,攥紧手中的半部浮沧录,咬牙道:“这座天下早就不需要众生境的修行者了,更不用说长生!”
铁骑奔袭,皇权易位,刀剑愈发的朴实,再没有当年头顶悬一柄飞剑,动辄可取人性命的剑仙行走天下,也没有腰佩一柄木刀,出刀之时山开水倒流的大修行者,这座天下,江湖庙堂,已经形成了春秋以来的格局,这一趟大世走完,春秋过去,此间宗师不过寥寥数人,九品境界凤毛麟角,再往后走,只会越来越少。
淇江倒开天的气运,已经在两国之战当中消磨殆尽,粉墨登场的西域,王庭,各圣地......在南北的对抗角力之下,早早退出了舞台。
易小安站起身子,在江轻衣右手旁重新蹲下,她一根一根掰开江轻衣的手指,将那团青芒拎起,然后重新站起。
江轻衣叹息道:“话已至此。你还是不信我?”
黑袍女子沉默很久,说道:“杀死源天罡,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我比你们都要了解他,所以我知道这件事......有多难,我从来都不认为,我一个人就可以完成杀死他的壮举。”
易小安缓缓转身,道:“但我不会相信其他的任何人,取了这半部书,就是去南海剥离剩下的两道天相。陶无忧的读心相,还有李长歌身上的剑骨相,我不相信李长歌,我也不相信整个南海,我只相信我自己。”
江轻衣笑了笑,问道:“你相信......易潇么?”
易小安顿了顿,道:“我不想让他掺和到这件事情当中,所以等他赶到南海的时候,我会完成这一切。”
江轻衣吃力的站了起来,扶住一面摇摇欲坠的木屋墙壁,勉力笑道:“你以为......源天罡不知道你想要杀她?我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他留你在身边,无非是想让你替他拔出陆沉。”
失去了浮沧录,江轻衣的鬓角开始迅速的变白,他的精血,他的容颜,那股不怒自威的藩王气势,开始迅速下跌,最终重新恢复了一个眉目清秀的书生形象。
“拔出陆沉......又能怎么样?”易小安平静说道:“那柄碎剑在普陀山下镇压已久,我亲眼看了,就算拔出,威势杀力能不能抵得上因果,还是另外一说,这柄剑只剩剑尖,剑身早已经散落。”
“陆沉剑下压着的......”江轻衣咬牙道:“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不愿替他拔,那么他便只能自己动手来,我甚至怀疑......凑齐浮沧录和八大天相的这等大手笔,只是为了让他自己能够拔出陆沉。”
书生叹了口气,道:“我曾以十年寿命,翻看半卷经文十万次,你我加上易潇,合力在凉甲城杀死源天罡,搭上西关的半壁铁骑,十万次当中......发生了一次,也是唯一成功的一次。”
他以食指搭在唇前,用力咬下,以鲜血为媒介,魂力为引,将脑海当中的模糊影像引动而出。
接受浮沧录以来,他的魂力一路突飞猛进,到了此刻,已经接近第九境界。
以他的庞大魂力,也只能引动出一小部分的影响。
真正在浮沧录所见的,是比这还要庞大得多的一种震撼。
易小安默默接受,闭上双眼,饶是如此,心底仍然被撼动,她沉默地翻看着这些已经模糊的影像。
“南海你和李长歌合力出手,九万七千八百次,失败了九万七千八百次。”
“诸多变局,一一去看,胜算太小。”江轻衣惨然笑道:“这些只是他拔出陆沉之前的景象,若是再往后看,一片迷雾,即便我再以十年寿命为代价,也窥不出一角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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