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朱府的管家也来了。王彦原本只是朱府的一个长工,长工的家里出了事,朱府是不必来人的。可是念及王彦孤苦伶仃,又和朱羽相交匪浅,朱老爷不但派了几个人过来帮忙,连丧事所需要的东西都一应俱全。
朱羽原本还想留在王家帮王彦做点事情,却被管家连哄带骗的带回去了。也对,现在的朱羽只是个小孩,又是王彦的主子,出现在王家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道理。朱老爷叫管家把她带回去,也是害怕外面有点什么流言蜚语。
满月酒办得十分热闹,朱羽回到家里的时候,老爹正和岳家亲热的交谈,岳思远站在朱老爷面前,乖巧得堪比亲生儿子。
反观朱汐,脸上的表情却是平静得出奇。
在见识了岳思远此人猥琐的小人嘴脸后,朱羽并没有过去同岳家搭话的心思。她往那边看了一眼,随即调转方向,躲了个远远地。
满月酒过后,朱府上下便要着手送朱汐前往道观的事了。在家中又耽误了好几天,朱汐尽管舍不得,却也知道不得不走了。
朱府一大家子人都聚在堂前,前来送别这个小小的女子。
朱夫人把面前的包裹收拾了又收拾,这才不放心的交到仆人手上,又叮嘱朱汐道:“汐儿,你若是在道观里有什么不顺心的,给娘来信就是,缺什么娘去给你置办,受了苦可千万不能忍着不说,傻孩子……”
朱夫人说着说着,竟然忍不住哭了起来。
朱汐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娘放心吧,道观是清心寡欲之所,汐儿到了那边,可能初时有些不习惯,但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这话听着倒是挺委屈的。
朱老爹叹了口气,破天荒的用和蔼的语气说道:“汐儿,你也别怨恨爹。你的性子实在是极大的不稳定,爹送你去道观,也是为你好。到了那边,跟着师父学点本事,定一定性子,也算是不辜负爹对你的一番期望。”
朱汐笑着说道:“爹当然是极爱汐儿,汐儿又怎么会不知道呢?请爹爹放心吧,汐儿到了那边,一定会好生静修的,就是心中放心不下我的两个弟弟,还有我的好二妹……”
朱羽眉梢一挑:是放心不下我,还是遗憾弄不死我呢?
她朝朱汐笑了笑,说道:“姐姐放心吧,妹妹现在已经这么大啦,很多道理都懂了。你安心去,家中有我替你照顾爹娘呢。”
朱汐定定的看着面前的朱羽,无比诚恳的说道:“那就有劳二妹了!”
朱羽客气的笑了笑,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
朱汐走到堂前,朝堂上坐着的爹娘郑重其事的磕了三个响头,念念不舍的说道:“爹,娘,汐儿这就要走啦,请你们一定要好生保重!”
朱夫人挥了挥手帕,含泪说道:“去吧,去了那边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管家高喊:“王彦——过来给大小姐牵马!”
“来了!”门外的王彦应了一声,随即牵着马儿,静静地候立在大门前。
朱羽看着面前这个眼窝深陷、面颊消瘦的王彦,心中十分不解。
她原本以为,王彦肯定会遵守王母的遗愿,再也不会出现在朱府的了。这才过去多少天?应该是三天守孝期一满,他就回到朱府来干活了吧。
要不要这么拼?
朱汐辞别朱氏夫妇后,在几个丫鬟的陪伴下出了大门。朱家人跟随着送了出去,王彦早已套好了马车,等候在边上。
朱汐大踏步跳上了马车,眼神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朱夫人可怜她小小年纪就要出门,更是要在那凄风苦雨的道观里度过两三年的光阴,一想到此,她就忍不住要哭。朱老爷搂着夫人的胳膊,柔声安慰了两句。
忽然,朱汐掀开帘子,从马车里探出了个脑袋。她在人群中搜索了一会,看到了站在朱氏夫妇身旁的朱羽。
“妹妹,”朱汐温婉的笑着,“请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嗯?
朱羽的心里有些疑惑,她们二人从来都不亲密,怎么这一会却突然有了悄悄话了?
虽然如此,朱羽还是果断走了上去。
“姐姐想说什么?”
朱汐轻轻地抱着朱羽的脖子,凑到她耳朵跟前,微笑着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缓缓地说了三个字——
“我恨你!”
朱羽浑身一颤,身体不由自主的变为了冰凉。
“马夫,咱们走吧。”朱汐迅捷的放下帘子钻进了车厢,此后不再多说一个字。朱羽麻利的跳到了一边,看着马车缓缓往前开去。
等到朱汐走远,人群这才散了。朱汐那句“我恨你”对朱羽造不成什么伤害,但是却着实叫她恶心了一会儿。
等到人群散尽,她叫住了王彦。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你原本可以在家多待几天的。”
王彦摇头:“多待无益,娘已经没了,好好把自己管好蔡氏正经。”
朱羽有些佩服王彦这种冷静处事的能力,她盯着面前的王彦好一会,这才问道:“你打算怎么办,难道就真的一辈子在朱家做个下人?”
王彦终于肯正视朱羽,他有些茫然的问:“不然怎么办?我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穷小子,连自己都顾不好,哪里有我的出头之日?”说到这里,王彦有些颓然的摸了摸头,沮丧的往旁边走开了。
朱羽忙拦住他,说道:“你怕什么?还有我啊!我不是说了,会教你识字的么?只要你学会了本领,将来想做什么不可以?可是你不能先自暴自弃啊!”
王彦摇了摇头,说道:“多谢二小姐好心,王彦没有这样的福分。”
朱羽咬着嘴唇,鼓起勇气说道:“为什么你不试一试呢?难道是在朱府做下人做上瘾了么?如果是这样,我马上就去跟娘讲,叫她把你辞退!你现在孤身一人,什么都没有了,反而没有以前的雄心壮志了,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王彦回过头来大声说道:“那是因为以前我娘在,我想要做出一点成绩来让她瞧瞧!现在娘没有了,我再做这些事情又有什么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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