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出嫁后,明氏就没有过过几天好日子。
尚不满四十岁的她五官依旧精致,却比同龄的贵夫人们显得憔悴许多。
和曾经受过宠爱的赵侧妃不同,她早已经没有了与人争吵的兴趣,或者说她已经不会轻易动气。
因此她和言成豫的关系虽然没有什么改善,但此刻书房里的气氛很是平和。
夫妻二人表面看上去就和许多人到中年的夫妇一样,平平淡淡相敬如宾。
不过明氏眼中那一丝无法彻底掩饰住的担忧,还是没能逃过言景深的眼睛。
如果没有夏月凉的纸条,他或许还会有些忐忑,毕竟明氏不是个寻常妇人,能让她担忧的必然不是小事。
既然已经知道了言成豫想做什么,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在明氏身侧落座,步伐沉稳神坦然。
明氏温声道:“在军营里适应么,那里吃的用的可还习惯?”
“谢母妃关心,东大营条件非常不错,我很适应。”
言成豫清了清嗓子:“济安寺的玄正大师即将出关,今日叫你回来,主要是为了请大师相面一事。”
“相面?”言景深的眉头拧了起来:“王爷请大师相面,让我回来干嘛?”
见他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言成豫的火气有了被点燃的趋势。
明氏担心两人又吵起来,不得不出声解释:“玄正大师几十年前就被先帝奉为国师,你父王好容易才向陛下求得请大师替你相面的机会。”
言景深笑道:“何嬷嬷说过,两岁的时候王爷已经请人给我相过一次面了,据说那也是一位隐世高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王爷为何又有了这样的心思,是不相信那位高人么?”
言成豫耐着性子道:“本王并非不信那位高人,之所以请大师替你再相一次面,是为了替你正名。
你年纪也不小了,背负着不好的名声,能说到什么样的好亲事?”
言景深冷笑道:“大师还在闭关,王爷是怎么知道他相面的结果的?
万一他说我一辈子都不应该回府,王爷是不是又要把我赶出去?
说得再过分一些,如果他说我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王爷是要拿毒药把我毒死,还是要拿刀把我砍死?!”
说到最后他是真的怒了。
他承认自己是有些灾星体质,但自从他进了博思王府,好像没带来什么灾祸吧?
更无辜的是那个不知生死的王府嫡子,明明投了个好胎,却被亲生父亲害得连个孤儿都不如。
究竟是谁克谁,渣王爷心里没点数?
言成豫毕竟是皇子,几十年来除了奉皇,还是第一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同他说话。
“你这逆子……”他用手指着言景深。
言景深垂下眼帘,压根儿没打算理他。
与魔鬼椒见面的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但顺带气渣王爷一把也没啥不好的。
去济安寺的事情已经无法更改,言成豫自然不能真的翻脸。
他只能压住一半多的火气,转而对明氏道:“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
明氏也学着言景深的样子,垂下眼帘一言不发。
真当她不知道他们又想打什么主意,不就是见深儿太过优秀,又想找借口把他撵出府么?
王爷要是真的翻脸才好呢,那就不用去见什么大师了!
言成豫气得倒仰,这母子二人真是吃定他了。
“你们母子真是连好歹都分不清,玄正大师年近九十,闭关十年从不见外人。
此次若非夏太师回京,连父皇都未必能请得动他。”
见他有气出不得,言景深心里痛快得很。
他趁机又补了一刀:“既然如此艰难,我觉得这个机会应该留给王爷。”
明氏险些笑出声。
这孩子真是皮得很。
王爷最大的梦想就是当皇帝,假若相面真有那么大的作用,那不妨请玄正大师替他相一相。
不管有没有皇帝命,今后都不用瞎折腾了。
言成豫大怒:“休要逞口舌之利,此次济安寺之行已经定下,不去就是抗旨不遵,你们自己掂量清楚!”
说罢他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言景深再也忍不住,发出了响亮的笑声。
渣王爷是真被气糊涂了,竟忘了这是他自己的书房。
明氏却不似他这么乐观。
“深儿,万一那大师说了什么……”
言景深正色道:“人的命运岂能由旁人说了算,凡事都要靠自己努力争取。
若是因为几句难听话就心灰意冷裹足不前,母妃也熬不到今日。”
他这番话似乎另有深意,但明氏也没有多想,温声道:“那你回去收拾一下,后日一早母妃陪你一起去济安寺。”
母子二人一起走出书房,言景深目送着明氏离开,这才回了畅芜居。
温子峤和苏峻见他安然无恙地归来,悬了好半天的心才落回了实处。
温子峤道:“景师兄,王爷突然把你叫回来,是出什么事儿了么?”
言景深道:“他请了济安寺的玄正大师替我相面,后日一早就出发。”
“玄正大师?”苏峻有些惊讶。
“十一听过那老和尚服的名号?”
“从前听人提过,据说这位大师厉害得很,不过年岁似乎很大了。”
温子峤不以为然道:“老和尚厉不厉害我不清楚,但说起相面,直接去找师傅不就得了!”
言景深笑了笑,十三师弟的想法和他一模一样。
师傅除了武功不咋地,其他本事都是拿得出手的。
他之所以没有看上自己做女婿,不就是因为那个克父克母克亲友的面相么?
再加上将来的大富大贵,与渣王爷的嫡子命相刚好吻合。
玄正大师是得道高僧,不是谁想收买就能收买的。
他基本可以断定,相面的结果不会有太大的差别。
姑且就当去济安寺散散心,顺带还可以见一见魔鬼椒,何乐而不为?
苏峻不似温子峤那般没心没肺,有些担忧道:“景师兄,王爷突然间对你这么关心,会不会有其他用意?”
温子峤撇撇嘴:“这还用问,王爷肯定是被人吹了枕头风。
某些人见景师兄做了夏四爷的学生,又受到陛下重用,坐不住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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