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允廷笑笑，又陪岳母说了几句话，目光便投向左侧桌子前的三个侄儿。
五侄儿陆清，年后便十五岁了，小时候常常跟在他大哥身后跑，当年他大哥离家时他六岁，应该有些印象吧？七侄女陆涵跟最小的女儿的女儿陆莘子都是九岁，只差两个月，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大哥，女儿还好说，只盼承远见到这个弟弟懂事明理后，心中恨意会少吧。
趁丫鬟们摆饭时，陆允廷分别问了三个孩子一些话。
在外人看来，他很是爱孩子，而在陆廷眼里，只有他跟她的孩子才是好，其他三个在他眼里的分量是一样的，不如亲，却也是他和他有关系，尽管哪个都不是他想要的。
问完话，桌上饭菜已经摆好，陆老夫人示意众人开饭。
一时偏厅里只有轻微的用饭声，沉默之极。
陆老夫人上了年纪，饭量小，在饭桌上大多时间不过是陪小辈们用饭罢了。没胃口吃，心思渐渐就动了起来。小儿子突然把所有人都叫过来，两个姨娘也摆了个小桌子，到底有何事要商量？这些年除了一些喜庆日子，再也没有过这种时候……
陆山岚看一眼一边的姐姐哥哥们后，又看一眼母亲，并未让她猜测太久，等残羹冷炙端下去换上茶盏，他品了口茶，目光扫视一圈，平静地对陆老夫人说。
“母亲，十月里来霰已经娶妻，正和到了成家的年纪，今日起府中上下便改了称呼吧，少字去掉，按排行直接称爷。”
此言一出，陆斓脸色大变，好端端的，怎么又提那人了？
陆老夫人脸色一点都不比女儿好看，猛地放下手中茶碗。
“来霰是侯府嫡长子，怎么他成亲我这个当姑母的什么都不知道？袄儿呀，你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你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声音严厉，落地有声。
母亲发了脾气，陆斓面色好了些，盯着小弟看他怎么回答。她右后侧小桌前坐着的万姨娘周姨娘不约而同朝自己的孩子看去，心中各有思量。而那边桌子上，陆清一身青袍端坐，虽然没有笑身上却有种喜意，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他的愉悦，陆涵嘴角则翘了起来，好奇又期待地看着父亲，唯有梳着丫髻的陆莘子面露茫然，好像已经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哥哥。
陆家允廷很了解自己的岳母和小舅子，知道她并不在乎侄儿成亲与否，只是生气她没有得到消息，便有些无奈地道。
“母亲别急，这事我也是今日才知道，他在乡下住着，自己看中了一个秀才之女便直接娶了回来，真是胡闹……毕竟是明媒正娶娶回来的，也只能这样了。母亲，之前来霰自己不愿意搬回来，现在既然已经成家，我会派人去接他们，总不能让赵家的嫡长孙也生在外头。”
陆老夫人一时不语
长孙为什么走大家心知肚明，不过为了好听，对外只说孩子不懂事不肯住在家里。
她不喜欢那个不知用什么狐媚手段勾得儿子一心扑在她身上的短命前侄儿媳，对侄儿媳生的忤逆不孝的长孙更没有半点好感，只是，赵来霰毕竟是赵家的嫡长子，他自己不愿意回来可以，她身为姑母，却没有道理阻止他回来。罢了，烂泥扶不上墙，堂堂侯府嫡子竟然娶了个秀才女儿，回来就回来，她正好看热闹。
飞快扫了一眼女儿，陆老夫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
“这孩子，从小就执拗不听劝，我这边都给他准备好了几个人选了，他竟然一声招呼不打自己娶了妻！他自小不亲我，不把我这个姑奶奶放在眼里也罢了，你对他掏心掏肺，他怎么连你都不告诉？快接回来吧，来霰年后才十八，你好好管管，兴许还能改好，届时你给他谋个差事，免得他继续游手好闲。”
陆家幼子颔首，转身朝陆清笑了笑。
“清儿，你表大哥走的时候你已经出生，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跟你大哥玩，你还记得他吗？”
陆清起身离座，有些尴尬地答道：“说实话，大表哥的模样，侄儿记得不太清楚了，只恍惚记得有次大表哥带我去竹林里挖笋，大表哥挖完交给我抱着……一晃眼我们都大了，不知大表哥现在是什么模样。”
挖笋这事很多人也记得，那时家中还没有生变，陆长子去竹林找两个孩子，就见七岁的来霰正挖的起劲儿，四岁的陆清抱着春笋站在一旁，浑身是土。瞧见他过来，来霰撒腿就跑，被抓住后立即乖乖认错，灵动狡猾。又想到上次差点气死他的冷脸少年，陆斓心中唏嘘，朝三个孩子摆摆手。
“好了，天色不早，你们都下去吧，日后多跟你们大哥亲近些，还有莘子，你已经学女红了吗，可以绣个荷包送你长表嫂。”
陆莘子不好意思地道。
“怕长表嫂嫌我绣的荷包难看，我才刚学呢。”
家中就一个一直养在身边的姑娘，陆老夫人要略好一些，笑道。
“你长嫂人很好，不会嫌你的，说不定还会指点你绣活，放心吧。”
她没见过那个新妇，却知道那个侄儿儿媳妇的眼光，知道是个温柔贤惠的好姑娘，既然来霰都说好，她也就信。
陆莘子高兴地笑了，乖巧地朝祖母父亲母亲告辞，跟在两个哥哥身后一起往外走。
“还这真是好呀。”
看着那些孙儿那般快活，陆老夫人心里也是快乐。
不回想那些不好的事情也是不错的。
“母亲，你就别想了。”
陆斓一看就知道，母亲这又是在想她那一对双胞胎姐姐。
也是她是活着还是很好，起码她一家很正常。
想着，她又看一眼一边的不知道和二哥在说什么的丈夫。
年少落魄，中年定力朝廷，这样子的男子，也不知道她陆斓是多少辈子修来的福气。
或许真的是姐姐们在天上保佑他们吧。
“斓儿你在想什么。”
陆老夫人虽是不好，但什么都看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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