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十年,元月。
这是辽宋开战的第三个年头。
辽国的中京既丧,只剩下上京和下京尚在支撑。
然而,下京的耶律石纵然苦苦支撑,也不过是稳住了南方的局势,阻断大宋与女真的直接交流。
大宋骑兵常年盘踞仪坤州畔,奈何辽军困守,只能退求其次,将注意力转到西面。
这上京道可不止临潢一府,还有无限广袤的领土,同时构成了辽人休养生息,安身立足的根本。
宋军开始攻占边城,俘虏城中的辽国贵族,借以施压耶律基。
明面上大宋的局势稳中有进。
然而,国库的开支却日益捉襟见肘。
王介甫与新法派只得再下新法,虽然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但出于大局的考虑,哪怕时常唱反调的司马君实等人,这时也只能捏着鼻子按下。
归根结底,百姓是水,而国朝是舟。
这道理所有人都懂,但落到实践中,往往是舟推动着水而动。
黎庶的疾苦纵然有目共睹,但出于一个英伟光正的目的,还是只能选择忍受。
“青苗法,方田均输法……”
一桩桩看似利民的举措,却在朝堂诸公的默许之下,成为了供给前线大军的坚实后盾。
王介甫尚未表态,不过新法派的内部却因为这“方田均输法”渐有分裂的迹象。
吕晦等人与他已是貌合神离,这方田均输法更是在他们的身子上割肉,更加容忍不得。
司马君实则请辞相位,意思不言而喻。
王介甫心里清楚,自己这回恐怕要成为辽宋大战的牺牲品了。
至于自己的那位天子门生。
对方的心计与手段早在过去的十年显露过无数次,堪称大宋立国以来,除了太祖之外帝王术最高深者。
指望微不足道的师徒让熙宁帝出面保他,显然是异想天开了。
……
黄州,承天寺。
苏子瞻将自己的一众好友请来,在承天寺的后山院子里写诗作赋,顺便批判一下朝政。
他可不知道朝廷内含什么弯弯绕绕,反正,新法让百姓生于火热之间,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苏子瞻人微言轻,唯有手中的笔墨可以化作利刃。
李常笑席地而坐,面前有一个三十左右年纪的夫子。
说起来,这人还算是他的本家,同样姓李,单名一个廌字。
李廌科举不中,索性放弃了这一条路,安心琢磨文章,喜论古今治乱,辨而中理。
严格说起来,这李廌也算是苏子瞻的弟子,与杭州时的晁无咎一样。
李廌久居长社,远于人外,今日苏子瞻请他过来,也有替这位弟子扩张人脉的意图。
苏子瞻自己便是文坛的领袖,结识的人也多以博学的文人为主。
别的不说,今日光是李姓文人就有不少。
他们未必有官职,但才学,性情与修养,皆是苏子瞻精细挑选过,才接纳进来的。
李廌身侧,还有一个年近四十的俊逸男子,两撇胡须笔直,倒真有几分美髯公的意味。
此人名为李文叔。
李常笑纵观今日的到场之人,对其他人不甚了解,亦或是兴趣有限。
这李文叔倒是少数让他眼前一亮的人物。
“算算时间,李家的丫头尚未出世。不过今日暂且结缘,他日若有机会,也可护持一二。”
李常笑想到这暗暗点头,打定主意。
他举杯朝前,望着李廌与李文叔,露出笑容:“在下李承天,见过二位。不知这酒,可有幸共饮一杯?”
李廌和李文叔听到“承天”二字,就知道这是承天寺幕后的东家。
江湖上有关这人的风声可不少,尤其是在承天寺名声大噪后,李承天的名声在士人中传得极其响亮。
李廌不太擅长社交,只能脸上陪着笑,作揖行礼:“见过李居士。”
相比之下,李文叔显然要从容得多。
他是齐州人氏,即便投笔从文,性子里也带着一股子山东的豪放气概。
李文叔没有废话,径直将酒一饮而尽,可谓是极有诚意。
他面带笑容:“早就听过李居士的名号,文叔今日而来,倒也有些冒昧。”
闻言,李常笑有些惊讶。
听李文叔这话的意思,难道是为他而来的?
紧接着,李文叔的话证实了这点。
只见他先是作揖一礼,适才缓慢开口:“李居士的赤壁游船,以及这承天寺的图景,尽皆显露故人风范。文叔有郁结于心,适才来问。”
“文叔不妨说来听听。”李常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一旁的李廌自觉站起:“二位先聊,我先去给师尊敬酒。”
“多谢!”
李文叔朝他一礼,随即坐下,无奈开口:“不瞒李居士,文叔如今年近不惑,仕途未成不说,膝下尚未有子嗣诞下。曾请问善卜者,倒是得一谶言。”
“说李某的气运合于女子,则子嗣定有阴盛阳衰之相,恐怕会引来门庭没落……”
不过李文叔显然不太相信这话,顾自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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