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汉二十六年,四月。
在宗学进修一年后,皇孙们各自选定先生拜其门下。
拜师的抉择同样是对皇孙天性的一种外显。
道家平淡修性,鲜以礼束之,那些生无大志只想富贵一生的皇孙自然投入李敦门下。
相比之下,博士董天以编造百家祸乱闻名,在皇孙们眼中就成了策谋与心计的代表。
他们若想再进一步以获得皇祖重视,董天及其身后的儒家朝臣可以起到相当作用。
咸阳,未央宫。
天汉帝听了宫人的禀奏后,面上没有多少波动。
他同样不知未来大汉将驶向何方,这掌舵者和载舟客的选取尤为重要。
昔日大汉羸弱,休养生息所图不过自保。
待国力充足,这国策定是要变的。
想到这,天汉帝背负着手走到殿外,俯瞰咸阳汉宫的光景,顾自道。
“李夫子,这机会朕可是给了你道家,莫要叫朕失望。”
……
宗学。
迎面有三人走来,为首者一身上好的月白色衣衫,头戴玉冠,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跳脱。
他左右两人皆身穿锦袍,若细细观察,就能发现三人眉宇间有许多相似之处。
许久之后,他们在一座院子前停住。
其中一位锦袍青年有些担忧,出声道,“大哥,你真决定好了,要去受那董夫子的约束?”
闻言,白衫男子淡然一笑,解释道,“三弟。此番皇祖要我等拜师,定存其用意。虽未言明,可若只从心意,怕是会惹恼皇祖。”
“兄长所言甚是。既然如此,弟愿往。”
“弟愿同往!”
而后,两名锦袍男子就地争论了起来。
“行了。愚兄身为景王世子,自当忧济王府。你二人若有心,可常来别院,替为兄解解闷乏。”
说完白衫男子径直走进院中。
他的两位胞弟依旧在呼唤,可随着脚步远去,声音愈发迷糊。
进了堂内,除他之外并无一人。
见此,白衫男子伸了个懒腰,整个身体向后倒去,整个人显得懒散无比。
他两眼紧闭,好似睡着了。
堂中的某处角落,一名蒙面男子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手中的纸笔正快速记录。
白衫皇孙浑然不知,他心里想着自家两个蠢弟弟。
“两个笨小子,真以为皇祖那等人物会心血来潮不成……”
……
不知过了多久。
白衫男子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摇动。
他悠悠睁开眼,正好与面前那位白面夫子对上。
一时间,大眼对小眼。
场面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白衫男子悻悻然,起身行礼,“刘懿拜见董夫子。”
那白面夫子还蓄着长须,通身散发出一股阴暗的气息。
他微微颔首,什么也没说就走开了。
下一秒,在场的其余皇孙笑出了声,毫不掩饰对自家堂兄弟的嘲讽。
刘懿状若未闻,仿佛早已习惯。
他父王景王是皇后的遗腹子。
因丧母的缘故,没有享受到作为嫡子的尊贵,反而收获了胞兄和陛下的厌恶,连带着景王一脉都被孤立。
董天将这一切看在眼底,他当然没有错过刘懿眼底的一闪而过冷意,心下赞许。
“果然这天家子嗣,就没一个简单的。”
不过这是他的弟子,心思多点是好事,不然怎么指望他去争这帝位。
大势的帷幕已然拉开,身处风暴的中心点,董天并没有多少担忧。
一切的结果,在天子将儒家拉出来与道家打擂时就已注定。
若非天子心有想法,何必动摇道家的地位。
董天自认资质平凡,唯一所长是洞察人心。
人心有异,则事备变。
只消讨好天子,日后大汉就是他们儒者的时代。
……
天汉二十六年,八月。
匈奴草原。
暮日单于在即位二十年以后,同样迎来了大限的关头。
他吸取了前代单于的教训,事先将大萨满请来,由大萨满亲自见证新单于继任。
左贤王伊邪早就领着亲卫还有一众心腹等在帐外。
待单于彻底归天,他会立即进帐。
伊邪左右分别立着两人。
居左的是伊邪妻弟,须卜氏的族长须卜王。
居右的便是若禾,以他左大都尉的身份本不配在这,多是亏了左贤王抬举。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左贤王心里的激动难以按捺,他即将成为这草原的主人。
一刻钟后。
暮日单于的营帐中走出一人,正是大萨满。
只见大萨满神情严肃,手中捧着神鼓,快速拍打了起来。
“迎新单于即位。”
伊邪面露喜意,忙不迭上前。
……
三日后。
伊邪单于即位,彻底接掌暮日单于的一众美妾,还有匈奴王庭的十万控弦之士。
由此,左贤王部需得交由旁人执掌。
为了稳妥起见,伊邪单于命其长子继任左贤王。
同时,还有一道单独针对若禾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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