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沛王如今已出府,但每日两个时辰的经文还是一刻不得少。
从前王府没有人可以管教沛王。
王安来了之后,局面明显有所好转。
即便如此。
沛王只坚持了一个时辰,很快又有些坐不住了。
王安一丝不苟地站在他身后,手里捧着一卷诗集,看得津津有味。
沛王不想读书,于是主动搭话道:“表哥,你看的是什么。”
王安听到有人喊他,很快回过神。
他将诗集翻过来,笑着说道:“这是今年的《东皋诗集》,是下官花了不少钱财才买到的。”
闻言,沛王眉头皱起:“今年的?表哥,难道这《东皋诗集》每年都有一本?”
“不错,”王安合上诗集,解释道:“毕竟我大唐诗文草创未久,正是需要博采众长的时候。殿下别说,这近年的诗文,果真是有质的变化。”
听到这话,沛王想起这位表哥似乎是进士科出身。
最近这些年,伴随着进士科日益昌盛,朝中的诗文风气日笃。
这对大唐而言是一派新气象。
可对沛王这些酷爱斗鸡的贵族子弟来说,诗文是他们不共戴天的敌人!
听到王安的一番话,沛王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他故作好奇道:“表哥既然这么喜欢诗文,想必也有不错的功底吧。”
王安倒是没有什么怀疑,点点头:“尚可。”
这“尚可”二字,放在别人口中姑且是狂妄,可若是用来形容王安,反而是过于的谦逊了。
毕竟他的家世使然。
祖父王演,是当年名震天下的圣贤“文中子”。
从祖王功,这位外号“东皋子”,以一己之力推动大唐诗文的繁盛,就连进士科的加设,也有王功的功劳在里面。
王安的父亲是贞观朝的科举门生,叔父王畴更是当科状元。
打小沐浴着父祖的文采,王安的功底可想而知。
然而,此言正中沛王的下怀。
他直接表明了意图:“表哥作为我沛王府的侍读,不久之后本王要与三弟斗鸡。既然表哥文采斐然,不如替本王写一篇檄文如何。”
王安听到这话,立即就要拒绝。
他能以如此年轻的岁数登科,肯定不是什么傻子。
沛王与英王,这两位皇子虽不是太子,但都是嫡出的。
斗鸡一事,明面上只是玩乐,但实则牵涉了两位皇子的纷争。
王安虽说与皇家有着亲旧,也不会贸然插手,更何况用诗文来描述斗鸡,在王安看来是一种亵渎。
他摇摇头:“殿下之请,恕属下难以从命。”
沛王早有预料,继续诱惑道:“本王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表哥。”
王安一脸疑惑:“王爷此言何意。”
沛王正色道:“当年太祖皇帝讨伐东突厥,王圣贤提笔起檄文,典故流传至今,仍为世人称颂。”
“放眼今世。本王是正统的天家贵胄,而表哥也是圣贤子孙。表哥如果书写斗鸡檄文,岂不是效仿先人!”
听闻此言,王安脸上闪过几分犹豫。
沛王正准备继续火上浇油。
这时,王府外面传来一道齐唰唰的响声。
“参见皇后娘娘!”
听到这四个字,沛王顿时有了一种转头就跑的念头。
当然,他也准备好这么做了。
武照对自己几个孩子的性格最清楚不过。
她身边跟着一个王袍少年。
观其面容,不正是外界名声正盛的英王李锦。
然而,李锦此刻面露土色,整个人像是蔫了的茄子,没有一点神采。
武照大老远就看到沛王的背影,冷笑一声,淡淡道:“钦儿,不准备与母后问安了。”
此言一出,沛王整个人直接僵在原地。
半晌。
他笑容僵硬地转过头来,看着越走越近的武照,沛王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英王跟在武照身边,见到这一幕,幸灾乐祸的笑容可止不住。
武照当即停下脚步,瞪了他一眼:“怎么,锦儿,方才的教训还不够?”
英王笑容一滞,很快换上了求饶的表情:“儿臣不敢!”
行至王安近前。
王安刚准备躬身见礼,却被武照一把给拉住。
她对这个大侄儿,可真的是越看越喜欢,连同这沛王侍读的官位,也是武照枕边风替他吹来的。
武照面露笑容:“安儿,一段时间不见,是又清隽了不少。”
“谢姑母夸奖。”
“你爹近来身子可好。”武照关切问道。
闻言,王安点了点头:“爹的身子健朗,不久前还说可以再替大唐坚守二十年。”
武照听到这话顿时乐不可支:“大哥果真还是一样的性子。”
说完她看向一旁的沛王,眉眼一横,似乎氤氲着什么杀机。
“安儿,这斗鸡檄文的事情作罢。你姑父人到中年,看不得这些争斗的东西。”
王安面露赧然,连忙答道:“侄儿遵命。”
武照看着他,微微一笑:“姑母知你仰慕大父,是以一言一行都做得方正。但万事不可操之过急,需得徐徐图之。王家一众侄孙中,姑母最看好的就是你,可别让姑母失望了。”
王安听到这一番话,顿时深受鼓舞。
他神色激动:“侄儿遵命!”
“你先退下吧。”
等到王安走后。
武照看着跪在地上的沛王,她的眉眼骤然冷淡,抬手就是一掌打在沛王的脸上。
“啪!”
清脆的声音响起,在场之人,包括沛王和英王,全部楞在当场。
要知道,武照平日里虽然对子女严苛,却很少动手,更别提甩耳光这一类行为。
英王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跪在地上。
“母后息怒!”
沛王被打了,虽然心中不满,可碍于对武照数十年如一日的恐惧,很快也俯首告罪。
武照看着沛王,神情无比严厉。。
“本宫如何不知,什么时候将你教成这样卑劣之人?”
“明知你父皇最厌恶骨肉相残,又引你表哥入局。若非本宫在场,你可知,安儿的一辈子就被你毁了!”
沛王面对责罚,不敢吭声。
回想起来,他知道自己这一次做的有些过火了。
沛王府的上空。
李常笑踏着罡风,身形隐匿于云端。
望着眼前一幕,他喃喃自语:“《檄英王鸡》的劫难,贫僧可是替你圆过去了。小子,莫辜负这一身的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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