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的事宜贺令姜已与贺相山说了个清楚,到底要如何抉择,便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已是初春时节,外头的日光也愈发明媚,她便呆在房中教阿满绘符。
“七娘子,孙家的四娘子送了拜帖过来。”琼枝拿着一张名帖进了屋子。
贺令姜放下笔,伸手接过帖子。
孙如锦在帖子上说,自己有事请教,望明日能上门拜访。
贺令姜近来无事,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她提笔写了份回帖递给琼枝:“遣人送去吧。”
第二日用过早食不久,孙如锦便带着两名婢子登了贺家的门。
待她拜过宋氏后,琼枝将她引入贺令姜的小书房中:“孙四娘子稍等片刻,婢子去请七娘子过来。”
孙如锦浅浅一笑:“辛苦你了。”
琼枝屈膝一礼,命人奉上茶点,这才去唤自家娘子。
贺令姜一路撑伞而来,孙如锦侧首看看外面的日头,初春的日光和煦,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她又看看正在收伞的阿满,疑道:“贺七娘子,你这是?”
贺令姜浅笑,在矮几对面坐下,道:“我近来身子不适,晒不得日光,因此日常进出便格外当心了几分。这不,这些时日都闷在房中,鲜少外出。”
孙如锦恍然:“如此,我来得倒有些不巧了……”
“无妨。”贺令姜伸手用银火箸拨了拨煮茶的小炉,“难得有人陪我煮茶,四娘子来得正是时候。”
矮几上的茶水沸腾起来,微微有声。
她拈起衣袖,先舀出一瓢水至于一旁的茶盏中,而后手执茶箸在其中围绕搅动。待沸滚均匀后,便取过茶匙,将碾磨好的茶末从漩涡中心投下,再用茶筅轻缓搅动,使得茶末受水均匀。
茶香氤氲着而起,可谓是金笼银匙青白盏,炉动碾绿香满室。
茶汤开始泛起泡沫,颜色逐渐从翠绿、奶绿到奶白。待茶汤势若奔腾溅沫之时,贺令姜将先前舀出的那瓢水倒入其中,茶汤骤然降温,停止了沸腾,浮出沫饽来。
她将茶汤舀入茶盏之中,浅笑着递给孙如锦:“孙四娘子,尝尝我的煮茶的手艺。”
孙如锦伸手接过,茶沫紧咬茶盏,久聚不散,雪沫乳花浮午盏,不外如是。
光凭着这份咬盏的功力,贺七娘子这煮茶的本事就不算低。
她低头浅尝一口,只觉茶汤的清香自舌尖蔓延至整个口腔,唇齿留香。
孙如锦不由笑着赞道:“贺七娘子煮茶的功力当真令人自愧不如。不曾想,除却绘画,七娘子于烹茶一道竟也如此精通。”
贺令姜端起茶盏,浅呷一口才道:“孙四娘子谬赞了。”
她这手煮茶的功夫,也不过是被逼着练出来的罢了。师父爱茶,她身为徒弟,自是不得不侍奉左右,为他弄火烹茶。
孙如锦放下茶盏,笑着道:“七娘子与我也算相识了,一直称我为孙四娘子未免太过生疏。我小名锦娘,七娘子如此唤我便是。”
贺令姜从谏如流:“既如此,锦娘也直接唤我名字便可。
孙如锦笑笑:“我近日研制出了几道新鲜的点心,本就想着来送给令姜尝尝。你既煮了茶,我这点心此时拿出来,也正好相配了。”
说着,她示意身后婢女奉上食盒,食盒内躺着几碟精致可爱的糕点。
“我素来爱折腾这些吃食,令姜可尝尝看。这道叫玉露团,这道是枣泥酥,这道是透花糍。特别是这道透花糍,是我花了大心思去做的。”
贺令姜顺着她的指点看去,只见花朵形的豆馅在半透明的表皮下,若隐若现,玲珑剔透。想来,这就是透花糍得名的原因。
她取了一块,轻轻一咬,只觉满口软糯,唇齿之间遍是香甜。
“如何?”孙如锦微微歪着头,含笑等她回应。
“好吃。”贺令姜眉眼微弯。她对吃食虽不甚精研,但这些年走过的地方多,见过吃过的东西自然也多。这透花糍确实是在诸多糕点中的独一份了。
她好奇问道:“是如何制成的?”
孙如锦也不藏私,直接将其中关窍说了出来:“这透花糍的外皮是选用“炊之甑香”的吴兴米,碾磨成细粉后,再加入蔗糖和水蒸至半透明,捏成面皮。馅料则是“食之齿醉”的白马豆,去掉豆皮,捣成细沙,放置在模具之中,做出花朵的形状,嵌入其中便是。”
她说的简单,做起来却是要花费一番精细功夫的。
“锦娘有心了。”贺令姜将手中的透花糍吃掉,而后端起茶盏浅呷了一口茶汤。
如此搭配,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她放下茶盏,浅声问道:“锦娘今日来访,可是有事寻我?”
当日在明月湖畔,她便说过,不希望旁人知晓她救了孙如锦一事,更无需她上门道谢。
此后,孙如锦果真是如约,不曾上门叨扰,只打着二人交好的名头,时不时送些礼物过来。
如今,她竟亲自登门拜访,想来不单单是想要与她交好这么简单。
孙如锦赧然一笑:“令姜既然猜到,我便直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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