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的闹钟声中,程雪峰浑浑噩噩地醒过来,还没睁开眼睛就先摸到塞在枕头下一整夜都保持着充电状态的手机,按掉闹钟。
从床上坐起来,程雪峰抹了把脸,感觉还是很困顿,又使劲揉了揉脸颊,强行让自己清醒起来。
早上六点了。
该喊母亲和老婆吃药了。
他们租住的地方就是城中村里一个小小的单间,一家三口都挤在一个房间里,一张一米五一张一米二的床隔着狭小的老式木窗分别放在靠墙的两侧,门口靠墙处用砖头和木板搭了个台子,上面放着电炒锅电饭煲等简单的厨具。
因为住过的人员太多太杂,房东对房子的养护也很不上心,墙壁上总挂着抹不去的污垢水渍。
房间小,程雪峰被手机闹钟吵醒的时候,程母也睁开了眼睛,只昨晚闹到很晚的程雪峰老婆周海兰依旧睡得很沉。
程母挪了挪身体,想要从床上坐起来,只是身子骨越发不中用,一时没能使上力气。还是程雪峰分好了药,,倒了杯热水过去扶她,程母才顺利坐起来。
就着儿子的手吃了药,程母还感觉头脑有些昏沉沉,嘴上却不忘询问:“有小萱的消息了吗?”
程雪峰哑着嗓子安慰母亲:“昨儿不是说了吗?查到线索了,他们已经往那边找过去了。”
程母原本蜡黄暗沉的脸上顿时泛起阵阵光彩,眼神看起来都精神了许多,露出一抹笑:“是啊是啊,还是这次你朋友介绍的这家公司厉害,这才没多久,就有新消息了!”
程雪峰“嗯”了一声,没继续说什么,只是给母亲身后垫了装冬日棉衣的布包充当靠枕,自己趁着妻子还没醒,先去把早饭做上。
没人说话,程母却安静不下来,絮絮叨叨说起等孙女找回来后要如何安顿她,又说:“也不知道小萱长高了没有,以前的衣裳肯定是穿不成了,买的新衣服还留在老家,早知道这次搬家就该带过来......”
三年前家里唯一的孙女高考后和几个同学一块儿出去旅游,却不想在去往与同学约定的汇合地点的路上就忽然失踪了。
还是约好的几个同学打女孩的电话没人接,往家里打了电话询问,程雪峰他们才知道。之后就是长达数年的全国各地奔波寻找。
一开始是程雪峰一个人辞去工作,在外奔走,家里年迈需要照顾的母亲以及经济来源全压在了程雪峰妻子身上。一开始程母还能帮着做点家务活,洗洗衣服做做饭,也算减轻了周海兰的负担。
却不想没半年,程母身体就越来越不好了,一次外出买菜的时候脚下踩空,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如果不是恰好有送外卖的外卖员及时路过叫了救护车,当时人就得救不回来。
也是这一次意外,程雪峰才知道自己母亲心里是愧疚的。
因为女孩离开的那天早上,程母再三询问要不要让大人送,结果女孩笑着拒绝了,还撒着娇与奶奶说了几句玩笑话。按理来说女孩的失踪与程母扯不上关系,可抵不住老人家想不开,始终后悔自己那天早上不该那么轻易就放弃,应该坚持让儿子送孙女过去的。
再不济,在孙女提出自己长大了,要和同学一起出去玩的时候就不该心软,帮着劝了儿子儿媳几句。
总之老人家把女孩的失踪全归咎于自己,身体早就渐渐垮了,再那么一摔,身子骨更是大不如前。
一边是为了女儿必须在外奔波寻找的丈夫,一边是需要精心照顾的婆婆,一边是压在肩膀上沉甸甸的生活压力,同时还有时刻牵扯着心扉的女儿的去向。
因为一桩桩一件件意外而忽略了妻子心理状态的程雪峰在某一次听闻消息奔赴外地,却又一次失望的时候,忽然接到了老家医院打来的电话,这才得知他妻子得了严重的抑郁症,在去上班的路上跳了河,险之又险地被几个晨起冬泳的大爷大妈们及时救起来。
这无疑给了程雪峰又一次沉重的打击。
自此以后,他一边带着母亲和老婆四处奔波,一边在找人等消息的间隙里到处打临工,勉强维系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家。
都说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
程雪峰也无数次扪心自问,难道是他上辈子造了罪大恶极的孽,所以这辈子要遭遇这样多的苦难。不过他也只是这么一想,并没有放弃的想法,这一路走来虽然很艰难,但也收获了许多人的善意和帮助。
比如这次来到首都,找上“小众投资”这家名字奇奇怪怪的小公司,办法是他一位老同学提的,委托费是寻人群里其他群友众筹的。
原本程雪峰对这家公司并不抱太大希望,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却不料才没过几天,公司那边就有人打电话过来通知他,已经找到他女儿最后出现过的痕迹了。那时候程雪峰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若狂,而是下意识地怀疑,怀疑这家公司是不是在骗他。
毕竟这些年,因为他在各种渠道上用酬金的形式收集线索,程雪峰被骗的次数没有上千,也有八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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