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竹村是一个贫穷落后的小山村,哪怕发展到这年头基本没人吃不上饭,但因为这里的地势地貌土壤植被等问题,经济根本发展不起来。
若说桓市那边还有扶贫的必要,那斑竹村方圆则属于没救的那种,因此村里也像如今国内很多偏远村庄一样,能走的都走了,村子里就剩下一些老弱病残或孤寡无依的人,连小孩都没有一个。
因为村子里根本没有学校,早些年附近的村小也早已荒废二三十年了,小孩子若是要上学,从村里步行道镇上,单边就要花两个多小时。所以偶尔有带孩子上学的村民,也多半选择直接在镇上租个房子住下,偶尔回村里一趟。
不过今年年初的时候,他们村里倒是有了个小孩,还是个白白嫩嫩、一看就很娇贵的城里小男孩儿。刚来的时候村里老人们可是稀罕了一阵,可惜那小孩儿脾气忒大了,多看他两眼他都是又打又骂的,刚来那会儿还成日里闹离家出走,弄得全村几十个老人都得大半夜跟着漫山遍野地找。
再是稀罕小孩子,多来两趟,老人们也受不了了,连带着对原本因为同情而愿意多照顾两分的楚家老太太也敬而远之,疏远了不少。
甚至还有人私底下议论,说是这小孩儿不愧是楚家小子背着老婆女儿在外头生的野种,继承到的全是不好的一面。
当初楚家耀是他们村里最会念书的,大家都说他将来肯定有出息。因着情分,村里人多多少少也给予过一些帮助,要不然就靠楚老太一个病怏怏的妇人,外加一个什么都帮不上只能拖后腿的瘫痪男人,楚家耀也撑不到高考之后的周家资助。
可惜楚家耀后来是出息了,却对他出生的小山村弃如敝履,十几年都不带回来看一眼的。村民们说起他,没有一个人不摇头骂一句没良心,就算不对他们这些帮扶过他的人说几句暖心话,他自己的老娘总不至于丢在村里不闻不问吧?
不过都是一起生活了一辈子的同村,这些话也就背地里说说,可今天楚老太驮着背拎着桶出门去井里提水的时候,遇到几个老太太。
这几个老太太看她一步三喘气的样子,一边可怜一边又看不惯,忍不住说:“楚家的,你知道你孙女考上高考状元的事了吗?”
另一个人说:“是啊,昨晚上新闻里都播了,可算是出大名了!听说得了高考状元,不仅学校会给好几万的奖金,教育局的奖学金都是十几二十万地给,这下子你家青鱼丫头可不用发愁上大学的费用咯!”
其中一个老太太嘴比较刻薄,哼笑一声:“哎哟哟,可不是,要我说,这才是真有大本事的!当初家耀高考完也考上大学了,可别说奖学金了,啥都没有,还得给人当上门女婿才能有学费念书!”
楚老太听着这些话,心里一抽一抽的,不过她已经习惯了忍受,干巴巴地笑了笑:“是吗?我咋没听说呢,这样就好,这样就好,这孩子,是我们家耀亏了她。”
刻薄老太撇撇嘴,给了同伴一个眼神,意思是:看吧,就会嘴上说好听的,除了她儿子,就没见她真做过什么好事。
几人闲嘴几句就走了,楚老太气喘吁吁地打水,脑子里却全都是那几十万的话。上次她儿子给她打电话了,说是只要愿意花钱......
反应过来自己居然想这种事,楚老太一惊,撒手放下水桶,双手合十低头赶紧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又念了几遍心经,这才安心了。
常住县城的周父骑着电动三轮车一路颠簸,原本是打算怂恿楚家那身体不好了几十年的老太太出头,甭管是去哄回身为高考状元的外孙女,还是充当恶人给他们周家挡子弹,都是很好的。
可惜到了斑竹村村尾的楚家一看,在看见一个长相肖似楚家耀的小男孩时,周父就隐约知道自己这个算盘怕是打不响了。
果然,在周父拐弯抹角的怂恿下,楚老太依旧固执己见。
周父:“这孩子该是在上小学吧?要是你带着去找了他姐姐,别的不说,挨着找个地方住下,孩子念书总要方便些。”
楚老太:“孩子还小,不着急,现在家歇几年,等他爸爸出来就好了。”
周父:“孩子念书才能有出息,青鱼那孩子就是个例子,家耀当初也是因为会念书才走出这里的。”
楚老太:“不急,孩子爸爸姐姐都会念书,孩子脑袋瓜子肯定也好使,耽误几年也不碍事。”
说来说去,就是几句车轱辘话,周父耐心磨完了,气得拎起过期营养品就走。
就算过期了,回头留着便宜些卖到乡镇上也能卖几个钱。留下来送给楚老太?呵呵,她也配?!
等人终于走了,楚老太才悄悄松了口气,她是一贯有些害怕这位前亲家公的。对方一心劝说的话?很多楚老太都没听懂,不过没关系,反正只要全部都不答应就行了。
想了想,觉得没什么问题,楚老太这才杵着拐杖去屋里找乖孙。
虽然乖孙是折腾人了一点,可楚老太却觉得这是儿子留给她的希望,她又重新找到了奉献一切的目标,对那个把孩子丢过来就消失不见的后儿媳一点埋怨都没有不说,其实心底里还藏着点感激。至于被当作垃圾丢到她这里的乖孙怎么想的?小孩子嘛,不懂事,随他折腾,熬过这几年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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